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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 第18頁

作者︰小渝

他靜靜的靠著她的頸窩,嗅著她身上的味道。

愛她,就是讓她幸福。

可是,他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里?他就像童話里尋找青鳥的少年,尋覓多年後,才知道青鳥其實一直都在他身邊。

少年得到了青鳥,可是他呢?

他悄悄地將她翻過身面對著自己,將她的發絲攏到耳後,看見她沉睡的小臉上有著未干的淚痕。

她粉紅溫潤的唇瓣微啟,吸引他俯身輕啄了下。

啊!如此甜蜜,幾乎令他落淚。

紫霓……隔天清晨,唐妮在關重威溫暖的懷抱中醒來。

她轉過臉,細細地打量起他。

他的臉不是傳統中所謂的英俊,太過粗硬的眉,總是深邃的眸,挺直瘦削的鼻樑,方正的下巴和剛毅的顴骨,分開來看都顯得太過堅毅,但這些太過分的五官組合是一起後,卻不合理地變成引人遐思的臉孔。

他近在咫尺的臉孔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在國外的這些年,她努力地遺忘過去,一步步地在安斯的庇蔭下打造全新的唐妮。

順利地,她真的幾乎完全忘記他的長相、聲音,偶爾的夢魘中,他的臉孔愈來愈模糊,終成一片迷霧。

可她卻始終忘不了他的味道,那淡淡地,帶點繾綣而慵懶的麝香。

縱使她已習慣了安斯總帶著草香和微風的輕爽,習慣了被他包圍著安眠的感覺;卻偶然在錯身而過時,被路人的煙草味驀然震撼了心神。

「為什麼我們之間沒有發展出性關系?因為我不夠吸引你嗎?」她躺在安斯的懷抱中,仰望著滿天星空,迷惘地低語。

安斯在她頭頂輕笑,「你若覺得必要,我可以配合。只是,你真的知道你的要求嗎?」

她沉默了,手指玩著他的手,「不,性對我們而言並非絕對。」他們靈魂的呼應,勝過要靠來確定的感情。

不需靠性來繁衍後代,也不需靠性來確定他們的契合。只要深深的擁抱,她就能感覺靈魂那微微震顫的喜悅。

「怎麼了?」安斯輕刮她柔潤的頰邊,對她突然撒嬌的舉動揚起笑意。

她輕歎一口氣,「好奇怪,為什麼我們會在一起?為什麼只要我在你身邊,我就能感覺如此平靜,幸福得幾乎令人歎息。」

「因為我們都有殘缺,受傷的靈魂會互相吸引而得到慰藉。」他挑起她一綹發絲輕語。

她低笑,揚手打了他一下,「安斯,有時候你真的太過詩意的悲劇化了,在我告訴你,我有多愛你時,你竟然說我們是兩個殘缺的人湊成一對?」

他低頭在她額際輕吻一下,「不,我只是在表明我有多愛你。」

是的,她明白。

她和安斯之間的愛,不像凡俗的愛戀,反而像是兩個靈魂的互相呼應。他們像是迷路的孩子,在孤獨中尋求彼此的撫慰。

必重威突地蹙眉,眼睫顫動,打了個呵欠清醒了。

「早安。」她說。

「早安。」他回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她起身,拿出她的衣物走進浴室,看見鏡中的自己迷惘的眼神,和帶著笑意的唇。

餐桌上,她對關重威要求,「可以帶我去個地方嗎?」

必重威點頭,「當然可以,去哪?」

她綻開一朵笑意,微微地迷惘。

米黃色的低矮石牆,在炙熱的南台灣,帶著西班牙式的慵懶。

木棉樹長得高過了屋頂,花圃里有著迎風搖曳的波斯菊。

唐妮在刻著「伊宅」的門外按下門鈴。

一個扎著兩根長辮子,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來開門。

「請問你們要找誰?」小女孩並不怕生,好奇地瞅著他們。

「妹妹,你媽媽在家嗎?」唐妮半彎,直視著她問著。

「在。」小女孩打開門,隨即蹦跳的進入屋里,「媽咪,有人找你。」

「來了、來了……是誰呀?」陳淨低著頭走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拭著。

「一個大姐姐和叔叔。」小女孩笑著撲到陳淨懷里。

陳淨點點她的鼻子,「撒嬌鬼。」抬眸,帶笑的臉龐狐疑地打量著來人,看著唐妮那似曾相識的臉孔,她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表情變得驚愕。

「你……」

「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她輕聲截口道。

「呃……好,請坐。」陳淨有些手足無措地指指椅子。「念念,去找爸爸玩,媽咪要和姐姐說話。」她輕拍小女兒的背,要她進房。

「老婆,是誰呀?」伊錚抱著小兒子走出來。

「老公,她……她是……」

唐妮站起身,「你好,我叫唐紫霓。」只見伊錚的臉色由迷惑轉為恍悟。

伊錚望著陳淨,「她……她是……」

必重威站起身,「伊先生,可以為我介紹這附近的景色嗎?我很想去散個步。」他蹲直視著小女孩,「妹妹,要不要和叔叔去散步呀?」他明白唐妮有話要和陳淨談。

小女孩眨了眨圓圓的眼珠子,紅潤的臉龐綻開笑容,「好,我帶你去看我種的向日葵。」說完,她牽起關重威的手,另一手則握住爸爸的,「爸爸,我們去看向日葵。」

伊錚看著陳淨對他點點頭,「呃……好。」于是他帶著一雙兒女和關重威走出門。

「你看起來很幸福。」

陳淨將落到頰邊的發絲撥到耳後,笑得羞怯,「嗯,他對我很好。」

「比爸爸對你還好嗎?」唐妮忍不住問。

一陣沉默,陳淨吐了口氣,「是的,伊錚讓我體會到被愛的幸福。」

「被愛?」唐妮低下頭沉思,「說得好像你並不是那麼地愛他似的。」

陳淨沉默了。

「如果你不是那麼愛他,為什麼能拋棄所有跟著他離開?」甚至,也拋棄了她。

陳淨緩緩抬眸,「我不奢望你能諒解我。我也曾試著爭取餅你,但台灣的法律偏于父權體系,無論我怎麼爭都爭不過你父親。你要說我自私也好,在愛人的痛苦和被愛的幸福中,我選擇了後者。」

唐妮木然的瞅視著這生下她的母親。

是的,陳淨素淨的臉龐和簡樸的裝扮,已不復記憶中高貴的模樣,但她的臉上卻散發著一種幸福的光芒。

「告訴我,你有沒有後悔過?」她想知道母親在被愛的幸福中,有沒有閃過片刻的茫然;想起她這被遺下的女兒,有沒有些許的自責?

陳淨的眼神飄忽,若能回到當年,她會選擇和伊錚離開嗎?

伊錚的笑容突地掠過陳淨眼前。想起他在她害喜的時候,騎車饒過整個城鎮,只為了買她想吃的醃酸梅,當他千辛萬苦地帶著酸梅回來時,雖然整個背部都已汗濕,臉上卻仍掛著寵愛的笑意……陳淨的眼神不由得落在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上。

她的唇邊綻開溫柔的笑意,「不,我沒有後悔。」若時光倒轉,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沒有後悔……「是嗎?」唐妮低語。

她的胸口竄起淡淡的酸楚,是沒有得到母親的道歉而生的挫折感吧?她蹙眉的想,而後卻淡淡地笑了。

「願意請我喝杯檸檬水嗎?」她問。

陳淨笑著點頭,起身到廚房端出兩個杯子。

唐妮輕啜了口,笑著說︰「我還記得,你總是用蜂蜜調味,不加糖水。」

陳淨的心頭一動,有個模糊的畫面掠過……遙遠的某個夏日午後,也有個女孩站在石牆外對她討了一杯檸檬水……她努力地回想著那女孩的長相。

「媽咪,我們回來了。」念念的聲音突地響起。

思考被打斷,陳淨反射地望向剛進門的丈夫和小孩,莫名的,心里有片刻的空虛……記得那女孩曾對她說了一句話……「我們該走了。」唐妮起身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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