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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蛾撲火 第9頁

作者︰唐瑄

「是我,鬼堂優。」一串優美的日文從電話那端滑了出來。

猝不及防的戚水笙、心神一震,驚愕的手僵在半空中。

這個尊貴的夢魘也穿梭時空來糾纏她了,惡夢又重回她寧靜得幾乎要忘了有那麼一段煩躁往事的恬淡生活。她不要他們再來煩,不要!統統走開!

「夜深了,鬼堂先生有事指教嗎?」隔著電話線的認知,使戚水笙迅速回復鎮定,但失速的心跳卻像要跳出心口;她管不住,更不願對方听見。

反身快步走回樹葉騷動最熱烈的涼亭處,讓風削弱她響雷般的心跳。

「一回到家,你就不記得日文怎麼說了,是嗎?」鬼堂優靜默片刻,依然一口日語地淡然開口。

他一語雙關的傲慢態度惹惱了戚水笙,從腳底竄燒上來的狂焰將她煩亂、震愕的思緒焚毀得一絲不剩,只餘怒火不斷在加溫。

「對不起,我是忘了,因為它並不重要。」她依舊操持著中文,冷冷反擊。

「已經一點多,你是不是應該結束精采的夜生活,回家歇息了?」提醒她的語氣隱含淡不可聞的容忍。

「鬼堂先生,請你停止糾察員的行為,我今年二十七歲,已經成年很久了,而且也不在你的管轄之下」滿臉慍色的戚水笙頓悟到什麼,倏地瞠目低呼︰

「你、你人在哪里?」她只用手機通訊,住處根本沒裝電話,他、他……

「我在新北投一間不牢固的舊房子里。」聲音忽遠忽近,似在環視著什麼。

丙然!

「你!」注重隱私的戚水笙簡直氣炸,中文爆得又快又急︰「鬼堂優!你怎麼可以未經主人允許,不請自入?!你知不知道這叫擅闖民宅,是不法的犯罪行為?!你要我報警抓堂堂冰川集團的總執行長嗎?」

「鑰匙是令伯父提供,所以他叫共犯?」她的怒氣使他也淡淡上了火。

「你!」沒料到是至親出賣她,戚水笙無論如何都搜不出具殺傷力的毒辣字眼,只能為之氣結。

「有話回來再談,一點半以前盡量到家。」淡漠囑咐完,對方收線。

這是戚水戚得回平靜多年以來,頭一次又有砸東西和吼人的沖動。

情緒惡劣到極點,氣得發抖的手指按下一個鍵,鈴聲響了近十聲,對方不情不願接起。

「你又有什麼事?」鬼堂優生澀的中文硬梆梆,毫不意外地冷問。

「按規矩禮貌通知一聲,我今晚外宿,不勞等門了。尊駕離開時,別忘了幫我關好門窗,謝謝。」彬彬有禮的,特地以流暢優雅的日文告知完,關機。

一天遭逢兩次驚嚇,戚水笙再也受不住,軟綿綿的癱倒在石桌,忍受胃部因緊張過度而陣陣抽痛。梗塞在她胸臆一口郁結的悶氣,始終吐不掉。

已經九年,他和她針對相鋒的情形,絲毫不變。

他們總是這樣,一遇到對方就豎起利刺過當防衛著,恨不能將看不順眼的對方刺得鮮血淋灕。

如此水火不容的兩個人,怎能共度一生呢?

真要嫁給他嗎?她不答應……怎能在好不容易逃離了,又飛回那座高不可攀的深宅大院主動被囚?不,她不要答應……

為何讓這個厭惡的死對頭困擾這麼多年,她到底是怎麼了……她愛他嗎?只因為九年前他情急下月兌口了一句央求,竟害措手不及的她被困住?

好煩!煩透了……有什麼辦法能不去想……她想忘掉、她要忘掉!她就快忘乾淨了,現在別來纏,別再來煩!

呼吸困難的臉容痛苦皺縮,戚水笙埋入屈起的雙膝間,環手抱膝,像是受了傷又找不到歸途的孩子,在石椅上蜷縮成小小一團,強忍著不哭。

誰能讓她暫時忘掉過去,只要一晚,誰能救救她?救她……

抑制不住地啜泣出聲。

「水笙同學,該打道回府了,你在哪里?」

花欣遠遠呼了來,戚水笙飛快揩去眼角的淚,趕緊拍打灰敗面頰,不想掃了大夥歡樂活絡的氣氛。

「你不是說她在這里?人呢?」東張西望。

听到花欣質問誰的話聲,戚水笙一怔,深吸了口長氣,才跨出涼亭,就望見斜倚在右前方鳳凰木下的俊長身影。

「啖,看到了吧,人安然無恙的——」斜傾的長腿打直,阿勁走出陰影處,將傻眼的戚水笙帶到花欣面前。「在這里。」

他在那里多久了?剛剛……叫她的那個人是他?!水笙更加目瞪口呆。

這表示……他可能全听見了?!緊張萬分的回頭目測兩端的距離。

罷剛會……很大聲嗎?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全被他看見了嗎?

小臉因可能發生的窘況而急羞急怒,很快就火紅一片。

戚水笙想克制脾氣,理性卻被這些行為孟浪的男人一再挑釁而徹底摧毀,火冒三丈的她再也顧不得其它,豁出去的回頭怒瞪身後的人一眼。

輕吹口哨的浪蕩兄台一怔,不正經的銷魂俊容懶懶漾大,極盡賣騷之能事的對她眨了眨眼,挑逗得嬌顏更惱,卻落慌撇回。

……這位康先生不懂得非禮勿听、勿視的道理嗎?他行事都如此莽撞、不知進退嗎?簡直跟擅入私宅的……某位先生一樣差勁!

「水笙同學,」花欣喚回戚水笙的注意力。「你還好吧?怎麼在外面逗留這麼久,撞球場間有一群吃飽太撐的小孩子拿刀亂砍,我好擔心,幸好阿勁出來幫忙看著。」

戚水笙驚愕得顛箕了下僵怒的步子,差點找個洞把自己埋了。

……她不僅不分青紅皂白誤解人家,還把人家數落得那麼難听……而且,她竟有臉瞪人家……戚水笙,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一步亂、步步亂……

「謝謝!」

戚水笙低垂紅燙的愧顏,迅速回身向阿勁丟了話就急轉回來,活似闖禍當場被逮的劣質小頑童,惹來背後幾聲輕柔的悶笑。聞聲,她又有找洞的沖動了。

「哈羅!散人了,里面情況不對,兩邊殺紅了眼都在叫人,這下有得砍了。」阿野沖下台階,幾個大步跑過來拉住女友。

「老頭不可能放任死小子砸場。」阿勁輕笑著踱上前,停到戚水笙身側。「他一定叫條子抓人來了,這下不閃不行。」

「反正一樣有理說不清,先閃人,」

「欣,你今天……」戚水笙支支吾吾,扯住被拉走的患難交。

「對了,水笙,今天我請阿勁送你回去,好不好?」花欣雙手合十,向她告罪。「我答應他媽媽明天幫她賣早餐,今晚要回他家住。」指指親密愛人。

想去欣那里窩幾天,希望她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適時拉她或推她一把,佯怒著開解她、罵醒她,或只是听她發牢騷,姐妹倆唱唱私語一整夜或直鬧到天明,然後爭著讓破曉的第一道曙光打在臉上,最後在大笑中困極入眠……

「好,星期一見。路上小心。」

戚水笙喉頭噎緊,強求不出口,笑容太過璀璨的孑立撞球場大門口,目送有說有笑的儷影隱沒在巷子那一端,眼底凝聚著深濃的落寞盥一感傷。

她強烈意識到落單的自己,今晚無處可去了。

「咱們該閃了哦,水笙同學。」

悵然若失的小手被理所當然的大手抓起,十指交握,阿勁帶著她反身朝撞球場陰暗的小側門轉了去。

「水笙同學,你有沒有聞到?」拉她繞過假山後,他突然問。

見他刻意壓低嗓門,戚水笙忽想起里面正在進行一場浴血聖戰,這里涼風颼颼,牆上的路燈又昏晦慘澹,她頭皮都麻了,另一手不自覺揪住他野性十足的運動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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