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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著說再見 第5頁

作者︰唐瑄

「好多了。」女孩清秀的臉頰紅如火,鼻頭、小嘴則紅腫變形,一張臉糟得讓人不忍卒睹。「我怕狗。剛才貪看風景,不小心踩到一條狗的尾巴,就嚇得六神無主了。」羞慚的頭顱微微垂低,「這件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你們不必介懷。」

听完她誠懇的自白,展素雁不禁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汗顏。不管怎麼說,二哥打了人家是事實。

「對不起,我哥脾氣大,你別介意。」握住她的手,展素雁誠懇的抱歉。

「你到雲林是訪友還是找人?」白芸憐愛地拉起這個說話不帶半絲鄉音的女孩,理所當然問道。

「我叫溫楚,請問展素雁是不是住在這里?」女孩拂開掛在睫毛上的淚珠,指向古厝。

第二章

溫楚與展素雁的友誼起於參年前一次因緣際會的網路交談。

同樣的年齡,截然不同的個性,卻有著同樣的升學壓力與難解的少女情懷。魚雁往返的一千多個日子里,有默契的兩人絕口不提雙方家庭背景,亦不曾開口要求見面,直到溫楚臨時決定叛逃為止。

展素雁來回徘徊在色澤華麗的木門前,幾番抬手欲叩門,轉念想想又放棄。二哥和爸爸應該通完話了吧?如果唐大哥在就好了,可惜為了工作他不得不回台北。

她一聯考完,就回雲林陪二哥解悶,哪知近來二哥的脾氣乍晴乍陰,變得很難相處,加上考試成績不理想,這種日子真的好悶。若沒有楚楚適時幫她加油打氣,她真不曉得要怎麼過下去,若是她能早點來就好了。

膽怯的在原地躑躅了大半天,為了好友,展素雁不得不命令自己鼓起勇氣來。

「二哥……」她試探地敲了門。

死寂的房間內不肯傳出絲毫回應。

「二哥……」昨天下午發完那頓脾氣後,二哥就把自己鎖在房間不肯出來,今早若不是媽媽苦苦哀求,他大概又要絕食了。

二哥近來因心情煩郁之故,食量驟減,一天難得吃上一碗飯,莫怪媽媽憂心如焚。唉!懊如何讓二哥答應楚楚留下?媽媽已將外公贈予她的祖厝轉繼給二哥,可是他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讓人望之卻步又不能不來,好煩呀!

展素雁無奈的輕嘆,又輕輕敲門,「二哥,我是小雁。」

「我不餓。」不耐煩的聲音終於像驅不散蒼蠅般暴躁出聲。

「現……現在才九點。」早餐已過,中餐未到,二哥的日子過胡涂了。難過的咽下苦澀,展素雁心生退意。

「哦?抱歉,我忘了跛子的生理時鐘比常人慢上數倍。」粗嘎的乾笑穿透門板,傾泄出尖酸的厭惡。「難道現在不是革命抗戰時期嗎?」譏嘲的聲音急遽轉冷。

又開始鑽牛角尖了。展素雁窮於應付他日復一日的陰晴不定,不堪負荷的雙肩重重垮下。

「我進來了。」才打開門,懊熱的房間立刻沖出一團燥氣,薰皺她秀挺的鼻梁,房內亮燦的光線刺得她睜不開眼。

二哥這間寬敞的臥房為舒解病人心情,將原有的瓦頂改建成強化玻璃尖頂,並架有精密的望遠鏡,以便夜晚觀星用。此刻由於斜頂兩側撤去遮陽板,八月艷陽夾帶大量熱氣,毒辣地灑落屋底,將晦暗的房間妝點得奇燦無比,卻酷熱難當。

受不住太亮的光線,展素雁額頭冒出熱汗,眯眼梭巡到遙控器,忙別過臉按開冷氣。

平躺在上好的花崗石地板上,展司漠用手肘橫壓住眼部,雙腳交疊,頎長的身子整個浸婬在灼灼金光中,那安詳的躺姿像位被施咒而沉睡千年的美男子,對周遭的溫度變化失去感覺。

「哥,你不熱嗎?要不要將遮陽板打開?」一向很能耐熱的她也被燻烤得受不了了,二哥好厲害,居然一滴汗也沒見他冒出。

「不,我想嘗嘗被蒸發的滋味。」身子懶得動,連說話他也不肯將嘴巴咧得大大。

「是不是爸爸說了什麼?」二哥和爸爸通了一個多小時電話,幾乎從頭吼到尾,家里的屋頂差點被二哥的咆哮聲轟塌。听他那激動異常的語氣,似乎像在和爸爸爭辯什麼,力爭不過只有以音量取勝。

展司漠悶不吭聲,室內很快跌入沉寂,只剩冷氣機隆隆運轉的雜音。

「爸爸還是很忙對不對?」展素雁企圖撫平兄長內心深處鮮為人知的創痛,努力替父親的行為找藉口。

二哥在雲林療養一年多,爸爸沒來探視過他半次。生長在??赫的富貴人家,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慶幸或是悲哀。冷漠如冰的親子關系,空虛的華麗生活,沉重了二哥和她的心靈,即使表面佯裝灑月兌、不在意,在情感最脆弱的時候,心髒還是會陣陣抽痛。

「小雁,恭喜你,你就快要有二嫂了。」展司漠這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賀詞,煞白了展素雁絕美的容顏。

「是……銀平姊?」下唇抖得太過厲害,她差點問不出口。

展司漠唇線一凜,倔強地不答半句。

真的是她!「你……你答應了?!」展素雁無來由地驚慌失措。

銀平姊是個可憐的富家女,明明有愛人,卻因錯生豪門而喪失追求幸福的勇氣。如果連頑強的二哥也妥協在父親的威儀里,那麼商銀平的命運便是她日後的最佳寫照。

「我能說不嗎?」展司漠一副認命的口吻,「長達一年與世隔絕,我們那重利的父親早有驅逐我的打算。」好個人事異動,他奮斗了十幾年才爬到經理位子,被他敷衍的一句話就給冰凍了。可笑的是,這個二十七年來被他尊稱為「父親」的男人,甚至連句委婉的安慰詞也不給,簡單一句話便將他的心血抹光,這種父親怎能不教人心寒。

燥熱的室溫一點一滴消溶於冰涼的空氣中,展素雁不曉得爬上背脊那股酷寒,是冷氣太強的關系,還是她剛剛真被重擊了一拳。

「爸爸做了什麼?」心跳漸趨無力,她怕得到已知的答案。

「放我長假,讓我好好休息。」展司漠狂聲大笑,「小雁,他是個了不起的「好父親」哪!我們八成是上輩子燒好香,才能如此幸運。」

展素雁慘白了一張小臉,對父親僅存的孺慕在瞬間炸成碎灰。

「你為了我和媽媽,所以不得不屈服是嗎?」淚水浮上眼眶,她掩嘴輕泣,怕傷了他的自尊。

「不是!」展司漠否認得太快,反而失去可信度,益教展素雁傷心。她激動的跪下,抓開橫在展司漠眼部上方的手肘,傷心地看進他冷然的眸子。

「哥,你不是不知道銀平姊有男朋友,為何要答應?我和媽媽已經搬離大宅,生活無虞,二哥不必為我們犧——」

「上天入地隨人選,我是那個被選的角色,這句話你應該去問握有選擇權的銀平。」展司漠殘酷地打斷她的話,忿忿地抽回手橫擺回原位。目前他不需要任何陽光,在黑暗中過一輩子也無妨,哈哈哈……

「她很努力在為自己爭取幸福了。」淚水汨汨流出,展素雁為所有身不由己的人悲哀。

「她的努力顯然不夠。」事不關己地背過身去,他極力忽視妹妹的哀泣聲。

「不是不夠,而是力量太單薄。」展、商兩家不僅在事業上相輔相成,更比鄰而居長達半世紀,大家一塊成長,感情雖不算濃厚,好歹是有感情的,況且他明明知道銀平姊也無能為力。

「那就認命!」陰郁的聲音激昂起來,展司漠陡然坐起,繃緊的怒容一觸及淒楚的小臉,如火遇水馬上柔化了。「小雁,婚姻只是一紙無意義的通行證,形式上好看,做起事方便,暗地里如何沒人會過問,卻不可缺少。二哥的力量也很單薄,你到底在期望我什麼?」連他都放棄自己了,她怎會還傻得對他抱持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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