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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陌生人 第11頁

作者︰唐瑄

為什麼他仰望天空的樣子,讓她覺得他好孤單?這種感覺其實從她第一次在鳶尾花田看到他時,便一直很強烈地困擾著她。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認為這個巨人需要人家保護?他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來得自信、沉穩,比誰都耐磨耐苦的樣子,她怎麼會有這種荒謬的錯覺?

「會不會?」游望了四周以後,樊御軍徐徐將視線游回她臉上。

「你希望我來嗎?」她又嬌又媚存心打哈哈,心卻悄悄地發了慌。

「希望。」他舒舒懶懶地低應,認真的語氣里听不到任何敷衍或禮貌。

佟青露慌忙地扭開頭,逃避樊御軍異樣的凝視,這才意識到兩人過近的相貼和過高的體熱,驚嚇之余慌忙跳開。

「你不像是個會被嚇著的人。」她的迷惘和驚慌看在樊御軍眼底,便成了嬌柔和脆弱。

嬌弱?像是憶起了什麼,他徐緩綻開個英俊得不可思議的笑容,兜手一環便結實地攬住她的腰,走出辦公室,走過錯愕的人群,走經成千上萬吃草的牛羊,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一路上佟青露始終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她真的被他朗朗的笑聲和過分親密的態度嚇著了。今天是他們第三次踫面,第一次象樣的談了幾句話。樊御軍的反應讓她覺得她很特別也很害怕,彷佛他想從她這掠奪些什麼?

問題是,她有能力給嗎?佟青露無來由地一陣心驚膽跳。

第四章

「御軍,過來一下。」樊老爺听到玄關木門開了又輕輕關起的聲音,趕緊從珍玩房里探出頭。

舉步要踏上樓梯的樊御軍依言拐了個彎,表情淡然地走進父親的私人天地里。

「烙印還順利嗎?」樊老爺示意他坐下。他已經三天沒看到這個孩子了。

「順利。」樊御軍坐進臨窗的椅子里。

「下個月十八號是你媽媽五十三歲大壽。你請邱家夫掃到這里來幫王太太料理餐點,順便請公司、鎮上和農場的人也來熱鬧、熱鬧。」樊老爺和善的面容浮現了喜悅和些許期盼。

「媽肯嗎?」樊御軍安適地交疊起雙腿,靠向椅背。

「她不知道這件事。」樊老爺發光的眼眸微微黯然。「前天她鬧脾氣,被我說了幾句重話。」這幾天芷雲同他說不到三句話。冷戰又要開始了嗎?發蒼視茫的他們還剩多少時間可以這麼熬?她知不知道他累了,也沒有體力再這麼耗了?

「為了子奕嗎?」樊御軍神色漠然地推開窗戶,讓入夜的山風吹進悶熱的屋子里,心馳遠方。

「這是其中的一部分。」這孩子老是和人隔著一道牆,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即使費勁全力,他也很難去跨越這段距離,窺知他的心事。沉穩不是不好,他只是不希望這孩子獨自承受一切,把所有的話都悶在心里,該有個人能幫他分憂解勞。「大半是為了青露。」但願她能。

「媽看過她嗎?」樊御軍有些訝異地側回頭。

「糟就糟在她沒看過,就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到現在他還無法理解芷雲討厭青露的原因。其實這幾年他已經越來越不了解芷雲在想什麼,只能寄情花朵。

「媽對她的印象不好?」從父親遺憾的口吻里,他早已听出答案。

「你呢,你對青露的印象如何?」樊老爺突然懷著莫名的希望,希望奇跡能出現。

「你們怎麼會談到她?」樊御軍沒有回答,對他們的動機起了納悶。

「一種因緣巧合。你對她的印象好象不錯?」樊老爺鍥而不舍。御軍內斂不似子奕滑頭。長相俊美的子奕永遠不怕沒女人,他會去追求他所要的;御軍卻只會保持生疏的距離,遠遠地觀察她們,像在篩選或找尋些什麼,其結果往往是全然的漠視。他和子奕最大不同點是,他不用去追女人,她們就會自動找上門,這也是最讓子奕氣憤和不解的地方。

正因為御軍向來不會主動去爭取什麼、要些什麼,上帝才會替他安排好一切。

「不會特別的不喜歡。」他誠實的回答里似乎略帶了一點保留。

「鈴音呢?」樊老爺突然問。

「她是小孩子。」樊御軍有些明白他們另一個僵持不下的因素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樊老爺釋然地松弛了緊繃的神經。這表示青露還有希望,御軍根本不會選擇鈴音。

「我要你和鈴音結婚。」樊夫人冷若寒霜的聲音驀然竄出。她站在門口,泛著冷笑的容顏無半絲偷听的愧色,除了陰郁還是陰郁。

「芷雲,不準你胡鬧!」樊老爺無法遏止他的怒氣。

「御軍,你听到我的話了。」她絕對不讓老頭稱心如意,即使因而犧牲御軍的婚姻,也在所不辭。

「你越鬧越不象話!」樊老爺拍桌而起,盛怒的老臉被逆行的血液漲紅。

「當初你娶我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是哪種人了。」樊夫人僵直背脊,高傲如皇後地揚高下巴,不屑踏入不屬于她的天地里。五年前,他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的珍玩房除了他喜歡的人以外,其它人都不在受邀之列;她知道其中包括了自己。她不會覺得受傷也不會覺得難過,更不會不顧尊嚴地觸犯禁忌來羞辱自己。

「爸,當心血壓高。」夾在戰火頻仍的暴風圈中,樊御軍置之事外地安撫父親,不為任何一方辯解。

「御軍……」樊老爺抓緊兒子,眼眶發紅,瘖啞地低求,「你千萬不能听她的。」御軍太順從芷雲了。她老是以心髒不好、不能受刺激為由處處牽制御軍。他能容忍這麼多年,無非是不想讓夾在中間的御軍再受傷害,沒想到芷雲得寸進尺地以為他怕了她。

「我白有打算,你不要擔心。」樊御軍放柔了臉,輕輕扶起父親。「時候不早了,你該上床休息了。」

「房間在隔壁而已,我可以自己來。」他的笑容里沒有半絲由衷的喜悅。樊老爺心疼不已。

「御軍,我在起居室等你。」樊夫人不打算善罷甘休,她當著樊老爺的面冷冷撂下話,才心甘情願離開。

「御軍……」樊老爺極為擔心。

「別擔心。你的身體狀況不好,早點休息。」樊御軍拍拍他枯瘦的手背,沉著地撫慰完便走了出去,留下憂傷滿懷的樊老爺。

性倔、不服輸的芷雲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樊老爺沉重地跌進椅子里,抱著發疼的額頭,頹喪難過……

在水晶燈映照下,金碧輝煌的起居室越見氣派。

樊夫人褪去了冰冷深埋進椅子里,愁容滿面,直到兒子無言地坐進她對面的法式沙發椅里,她才飛快地用霜雪冰封好自己。

「你打算听誰的?」在兒子面前她不想迂回,也一向是權威的。

樊御軍定定不動,眼神閃也不閃。

「我要你選擇鈴音。」他這種冷靜的模樣很容易讓她聯想到另一個人。她的語氣因愛恨交織的情感,不知不覺變硬也變得獨斷了。

「為什麼?」他淡淡反問。

「我不要那個女孩進門。」樊夫人被他這麼一問,突然有些不適應。御軍向來不過問她做事的動機,除了三年前那件事。

「哪個?」樊御軍這聲輕幽似來自地獄的問話,差點讓樊夫人以為他不知情。

「你知道我說的人是誰。」她咬牙切齒一宇字加重音階,基于良好的教養,怎麼也不肯提高音量,落了個粗俗之名。

「你要我怎麼做?」樊御軍拿出煙來,陰郁地問。

樊夫人被他不自覺的行為嚇了一大跳。御軍從不在他們面前抽煙,他知道她有多討厭煙味,虛弱的心髒也負荷不了過多的尼古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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