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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難絕 第23頁

作者︰四方宇

「綠風島……原來我們一直生活在綠風島上……」

喬皖走下山坡,獨自推開這兩年後再次被人遺忘荒廢的大宅之門,胸口上的庫利南七被逐漸露臉的陽光照得晶燦耀人。

大廳。萬般的感受瞬間涌來,一幕幕清晰的影像,就在眼前上演般。曾經冠蓋雲集的宴會,充滿歡樂,聖淵挽著她,接受眾人祝賀,彷佛音樂就在耳旁流瀉,依然置身杯光韶影,賓客喝采祝福中。

但是她快樂嗎?茫然若失的恍惚,她往樓上走去,記憶像一點一點正在凝聚。

「小媽真容易害羞,就是這種楚楚可憐的氣質,難怪羅叔和小爸都快為你反目。」

「別亂說話,否則你小爸又要誤會了。」

偌大的寢室里,一個短發俏麗的女孩,細心的為她妝扮著,還不忘調侃酡紅一張臉的她。

「小栽……」開朗活潑的女孩,和烈華姊一樣,總是在旁為她打氣,開她玩笑。

「小媽,你喜歡小爸嗎?」和栽筆直望進她顯然有些愕然的瞳。「或者該問你愛小爸嗎?」

「我是他的妻子,無論名或實都已是他的人,我當然愛他。」

「這意思是說你沒得選擇,因為小爸以強硬的手段來完成這樁婚事。」

不是的、不是的,回憶與現實中的她同時用力搖著頭,她知道不是這樣的!她相信、相信聖淵是愛她的。

喬皖奔跑出房間,她是這麼認定、這麼相信他,不曾有過懷疑,因為那灰瞳總是關切的看著她、溫暖的唇會安撫的吻著她,讓她確信,聖淵對她是真心付出。

站在熟悉的書房外,內心狂嗚,她猛地推門而進,撞入眼簾里的是窗外雪花紛飛,而她癱坐在地上!

他拉起她的手臂,她卻動也不動的,螓首幾乎垂到胸口上,雙肩顫動難抑的痛哭失聲……

「皖皖!」他警告一喚。

「我……我……我要離婚……」

「離婚!」古聖淵輕笑,再次支起她的下巴,吮去她的淚。「別這麼不懂事,你的女乃媽今天正要動手術,無論成不成功,她都需要醫療資源,如果我就這麼撒手不理,你說,你的女乃媽,是我害死的,還是你害死的?」

「你——」哽咽的聲難止啜泣,不停地搖著頭,像听到心碎的聲音,幸福早已離她遠去,她一心一意以為自己終於能得到的幸福,結果……全是虛偽的。

「起來,別再讓我說一次,以後好好听清楚我說的每一句話,知道嗎?」他握住她的雙臂,命令著。

「求求……你……」喬皖雙臂任他抓著,雙膝卻幾乎是無力的跪倒於地。「別舉行這場……婚宴,讓我回台灣吧,女乃媽……今天動手術,萬一不成功……我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著……」

看著她淚流滿面的雙眼,企盼的苦求,他淡揚唇角,堅定的否決。「不行,今天這場婚宴勢在必行,滿屋的貴客,你、我都不能缺席!」

深梗的呼吸,淚已滿腮,胸臆的悲痛如盛滿的容器,明明已無法再容納,哀與慟卻像扭開的水龍頭,不停的灑下,只能任它溢出,漸漸的淹沒自己。

喬皖難以自抑的痛喊。「為什麼……為什麼……」

「你……既然這麼恨我,為什麼要娶我……」

「恨你!」古聖淵笑,好像她說了什麼可笑的事。「若真只有恨你,我又何必為今天這場婚宴大費周章呢……嚴格說來,如果不是仇恨糾纏,以我們之間的門戶懸殊,應該是連面都不可能見到,因為你的出身背景太丟人,父親是個垃圾渣滓,母親是婊子出身,這樣的結合居然能生出一個純淨無邪的女兒,這該說是物極必反吧!

極其的輕蔑,一刀一刀凌割她的身心,因為那侮辱的口吻是真的輕視她。好痛、好病的感覺……

可怕的往事歷歷在目。她怎麼會忘了?怎麼能忘了當初的她,根本是他的傀儡工具,任他擺弄,任他欺凌,踐踏她的自尊,把她的感情撕成碎片!

「我……以為只要付出真心,對方……也會有真誠……我以為努力就會有收獲……我有好多的以為……」她顫難成聲的念著當初絕望時對他說過的話。

「你……為復仇而娶我……為復仇奪走我最後……的希望……」當時的女乃媽早已手術失敗而死,她無能見到那最後一面。

「就只是因為……你認定我是凶手……喬萬崇的女兒,認定……我是仇人之女……」她痛然的閉上眼。

回憶能割人呀!每一幕都活生生的割開她,直教她鮮血淋灕,殘忍的真相再一次撕裂她!

忽然一陣風拂開了書房內半掩的落地大窗,她不禁顫睜著眸,彷佛見到一身粉白禮服的自己,走出落地窗,正踏上欄桿,幽立在白雪紛飛中,最後在眾人驚喊中毅然跳下!

「啊——」哀號至極的悲嗚,喬皖握緊著拳,轉身沖出。

當年的她面對崩毀的世界,絕望的人性,選擇了跳樓自盡!

永遠難以忘記那種由心生出的劇痛,扎根般猙獰的貫穿她,沖出了宅子,來到了後院,竟見到的是雪地里的自己,全身禮服被樹枝劃裂,喉嚨更被樹枝重創,濃濃的鮮血染了滿地紅艷,一個透明清冽的金發婦人在她身旁,看著重傷的她神情悲痛。

縱然只見過相片里的愛麗薇兒、縱然只听過人們口中描述的愛麗薇兒,她不曾在夢里見過這生死相隔卻為她流連塵世受苦十八年的人,第一次,在回憶中見到了不惜魂飛魄散也要守護她到底的人……

「……媽媽……」她啞然喚出。見到那金發人兒因不能踫觸到自己,而悲然落淚,喬皖捂著胸口亦感悲然。

躺在雪地里的她,抬起手對著當時她以為是死神的金發女子,想說話,血嗆於喉嚨激涌而出,看得金發人兒明明已如一縷魂魄般的透明,卻比雪更透蒼白。

「夫人……請您替我對老天爺說……」抖著唇瓣,她耗盡力氣抬起手想模到金發人兒,斷續的顫動無聲的請求。「一定要讓我……魂飛魄散,永遠的死亡……不要有來生、不要……有感覺、無……憂無喜、無哀無……樂……記得……幫我跟老天爺說……」隨著她合上的眼,手無力的落至雪地上。

「可柔……我的女兒……你是媽媽……最重要的寶貝呀……」

金發人兒哀慟的哽泣,當時傳不到她的內心,而今听著那心碎的呼喊,喬皖的心也跟著揉碎了。

「媽媽……媽媽……」雙掌壓著唇,淚眼蒙朧,只覺得心腸全絞擰的好緊、好病。

當淚滑落,畫面不再,站在她眼前的是那俊挺肅穆的身影。

縱然無言,看著那對幽凝的灰瞳,她抿著唇,悲痛和憤怒的淚水幾乎再次模糊她的視線。

「說話呀……」她聲音輕緩而哀哽。「當年你說我不給你一個機會,現在我給你……你說呀——繼續說你那滿篇謊言呀!」

迸聖淵斂眉,隨又仰首深深長嘆。

「當年……我哭著、不惜跪著求你時……」激動的淚隨著她哽咽的聲滑落。「你心中……是什麼想法呢?得意還是高興?終於報仇了!」

他定然看著她,戚深的表情,令人難以看透。

可柔憤然上前,舉起手,用盡每一分力怒捶他。「你是個這麼爛——這麼爛的男人——我恨你——我好恨你——」她嘶吼,恨極的聲與力,撼動那堵結實的胸膛。

迸聖淵只是沈閉著眸,任她狂打發泄。

「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殘忍——這麼無情——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如此待我……你好狠呀!」打到力竭的她,幾乎痛哭的癱靠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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