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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與天使 第16頁

作者︰四方宇

芝蘭剛要回話,貝卡已嚴正地道︰「穎大人,不要再開玩笑了,這一次你真是個做的太過分了,一點都不顧眾人的感受,這幾天你待在東皇殿,文森殿下根本不讓任何人進到寢宮探視你,大家憂慮的寢食難安,尤其芝蘭哭到眼楮都腫了,如果你還有一點反省之意,就坦率一點,認個錯,說聲對不起吧!」

貝卡的斥責,讓雷穎愧疚地低下頭囁嚅又不自然地道︰「芝蘭……還有大家,是我的錯,你們不要生氣了!」

「喂,還有一句呢?貝卡說的不只這一句,你的對不起到哪去了?」能讓貝卡開口訓誡雷穎是很難得的,更不得了的是,能讓這個從不輕易認錯的主人開口認錯,芝蘭此刻可揚眉吐氣了。

雷穎懊惱浮出,驕傲的她最不擅長的就是當眾認錯,哪怕此時,她也是用一種極不甘願,又不得不說的聲音,小小聲地道︰「對……對不起!」

「大聲點嘛,誰听得到呀!」芝蘭恍若聆听悅耳的天籟般,繼續要求著。

「本大人喉嚨不好,說不出來。」雷穎哼的撇過頭,心里很想說的是找死。

「貝卡還有你們大家都看到了,穎大人沒有誠意!」芝蘭立刻朝身後眾抗議。

「芝蘭你不是要幫大人換紗帶嗎,那……我和大家就不方便打擾,就請穎大人多休息了。」兩個女人的嘔氣之戰,大家都很聰明地選擇不介入,推推隊長出來講句退場話後,馬上一個個轉身跑了。

門一關上,芝蘭哼著氣,拿起藥箱準備開始幫她換藥,卻發現雷穎低凝著眸,看著自己胸口上紗帶。

「怎麼了?」見到她那異樣的神情,芝蘭不解地問。

「貝卡說我原先在東皇殿,我昏迷多久了。」

「陛下昨晚才抱你到西皇殿,說你今天會醒來,如果在這之前你都沒印象的話,你已昏迷七天了。」芝蘭嘆著氣道。

「七天……這麼說……這是他幫我里的傷!」她撫著胸口上的紗帶,腦中似乎還留有療傷時的零落片段,他憤怒的口吻,堅定地拉開她的衣服,雖是昏昏迷迷的意識,她能感覺到那始終將她緊擁在懷中的男性氣息。

雷穎幽幽地自嘲一笑。其實她該知道,無論她穿上了多少的防御,無論她在心中樹立多少屏護,早在當年那場自尊被層層撕開的羞辱中,她已什麼都不剩!

「穎大人,有句話,或許你不愛听,但是,在你昏迷的這幾天,陛下不曾離開過寢宮一步,我想陛下對你真的有心。」芝蘭輕聲道。

有心!雷穎合上眼,平靜地道︰「可惜,我的心已不在他身上。」

黃蒙的月色,幽藍的海面,雷穎獨佇沙灘,望著海浪堆疊相涌,潮夕起起落落,她沈思的神情遙遠縹緲。

「天無邊,海無涯,萬里的星空,你的心是否也想翱翔而去?」一個溫雅的男聲從她背後傳來。

雷穎並未轉身,對這熟悉的聲音和來人,她輕笑地道︰「海無聲,夜無聲,你也總是喜歡無聲而現嗎?」

一個紅發的中年男子,帶著沈穩的卓然之風,悄然地來到她身邊。「天使,可還記得我的名字。」

雷穎一笑道︰「佛希克!」無來由的,對此人,她就有股親切的溫和感。「在北方的蒼之天涯你救了我。」她說著再度望向海面。

佛希克循著她的目光,看著這片邃湛的藍黑海面,在靜夜中,浪濤獨涌著那不變的音節。

「深夜的海空帶給你何種啟示?」他柔聲地問著。

「逍遙的翱翔,黎明的曙光,旭日的東升。」她悠悠地道。

「自由,光明,希望,這不該是光之天使給人的願望嗎?何以天使本身反而失去呢?」逐著她的話意,解析著她的想法,對她那雙充滿沈郁的眸,佛希克關懷之情溢于言表。

「天使早已迷失在蒼茫中,宿命的無奈像沒有國度的天空,只能繼續背著枷鎖追逐可能的希望。」她的聲音恍若沈浸在夢境里。

佛希克默然地看著她,他能感覺得到,在雷穎看來燦耀明朗的容顏下,藏了相當多的愁思。

「兩年來我在外游歷各處,看了無數的海,听著無數的潮聲,卻好像只有白國的海,才能讓我感到平靜,看來,我真是無法離開自己成長的地方吧!」她嘆息道。

「哦,」佛希克露出深思的眸光,遙望遠方的樹林,從他一靠近雷穎,就發現一道銳利的視線緊鎖著海灘的他們。「或許,在白國有股力量一直守護在你身邊,讓你感到安心吧!」只是你從不曾察覺而已,這是佛希克更想說出口的,但在此時他只是了然于胸地一笑。

雷穎回頭看著他道︰「從我們在卡亞的小鎮相遇後,你似乎一直跟著我,對嗎?」

「你知道?」

「我感覺得到,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好像有一種相通的聯系,只要看著你,就好像有一股失落很久的記憶浮起,令人感到親切的懷念。」

「你真是令我訝異,從第一眼見到你,我一直在想,你應該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是,你身上沒有族人的氣息,卻又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吸引我,而且……」佛希克走近她,輕輕地捧起她的面頰,雷穎雖一怔,卻沒拒絕。

他深凝著那皓翠的眸,充滿感情地道︰「這雙茵綠的眼,完全和艾蕾莎難過時的瞳彩一樣,縱然你的發色已成銀絲,卻更證明你是他的女兒,因為在這世上沒有人能身帶銀澤色彩,除了他……」

而在他掌中的雷穎,並不為他的話發出任何異樣之色,只是神色泰然地望著他。「你一點都不為我的話感到疑問,或者你已知道我為何而來?」

雷穎淡然一笑,拉下他的手,轉身繼續凝望遠方的海面,悠然道︰「我知道你為我的身世而來,可惜我不可能回應你任何問題,因為我向來嚴禁任何關于身世的消息傳到我耳中。」

「為何如此做?」佛希克皺眉。

前方的銀發之人有片刻的默然,才幽幽道︰「我的成長並非一般的環境,從十三歲為了照顧義父,我必須建立自己的一片天開始,周遭有太多的事情羈絆著我,戰場的經驗,皇宮的詭變,我無心也無力再去探究自身的問題。太早掌握權勢的經驗,讓我明白,世上沒有平白得來的事,人生更無十全的好,無論你想要什麼,或者想追求什麼,都得付出代價。尤其在戰場上,我看盡生離死別,在皇宮里,更看盡了人們的虛榮好利,這一切讓我更珍惜目前的擁有,今生能得義父的寵愛而成長,又得到生命與共的伙伴,我別無所求了,所以,義父去世時,我對上天許下了願望。」

她仰頭望著星空,風拂起了銀亮的發絲,眉宇間漾起飄忽的迷離。「我以生命立下誓言,今生我將永不追尋身世,但求愛我的和我愛的人,永遠留在我身邊。從那一刻開始,我嚴禁任何人談論我的身世!」

「你太殘忍,也太自私了!」佛希克嚴正道。「你可想過,你的親人他們或許都活在世上,為了找你,多少年來受盡哀傷和痛苦的折磨,而你卻一再地回避!你以為什麼都不追求,不面對,就能夠充耳不聞嗎?如果你只是個被嬌寵的皇室千金,甚至是個凡人之女,那麼,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任何事。」

「然而,你卻是個手握軍權闖蕩戰場的人,你的反應和消息都必須比別人靈敏,你應該察覺得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難道你從沒懷疑過,為何自己不須咒語便能喚出精靈,尤其在枯竭的沙漠居然能喚出水精,從風中能感應到訊息,這一切的一切,憑你的聰明見識,就算不特意追查身世,對自己到底是誰,心中不可能沒有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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