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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 第25頁

作者︰離原

劃動著的手指停住了,她抬起眼迎上了他的,然後淺淺地笑開了,「不,還沒有,雖然家里人這麼說,可是南方有好多東西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所有還在考慮。」

那些令她放不下的東西里是否有他?他看著她清透到發亮的眼神想到,「是嗎?」然後垂下了眼,「我明天就回去了。」他突然轉了話題。

「是的,我听說了。」她的回應是輕輕地點頭,「韓先生的話,應該是會留在南方了吧?」

她的問句是出于禮貌還是有一些真正的關心?他不願再費力去想,「嗯,這次過去後就不會再回來了。」他干脆放棄了單向的猜測,徑自說著,「家里都已經談過了,大家也都接受了,所以這次應該是真正地離開。」如果以前只是任性地流浪的話,那麼這次是真正地告別了。

「是嗎,已經得到理解了嗎?」相處兩年,她知道他身上背負的家庭壓力,「很好啊。」那笑意是真誠的,她為他的解月兌而高興。

對啊,她有把他當做朋友,她說過的。隔著茶杯感受茶水的溫度,他沉默了。

原本寬敞的房間因為他們間詭異的安靜莫名狹窄了,談完了該談的,聊完了能聊的,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或許是因為他們誰也不想提起那個敏感的話題。

「那一天,」他始終低著頭,沒有看她,聲音由下而上地傳出,是悶悶的,「我是指靳家訂婚宴的那天。」他終究不是逃避問題的人,更何況他的時間已經有限了,「那天的事讓你困擾了。」她是不願引人注目的人,但他卻使她莫名成了焦點,「可我不會道歉,雖然很突然,但我不後悔,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是一時沖動,我是認真的。」事情的發展超乎了他的預計,然而始終會有這一天的,他希望她能明白。

她竟沒有回應,只是沉默著,沉默著,最後,「我知道。」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那麼,」他深吸了口氣,抬起頭,目光堅定,「答案呢?我想知道,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她又沉默了。許久,許久,久到他的心都快停窒了,那冷到澈寒的聲音才緩緩飄散了開來,「我不知道。」她的回答竟只是如此。

他一怔,原本決絕的心情一時空落了,然後他垂下了目光,「不知道……嗎?」果然像她的回答啊!

她或許冷淡,卻不冷漠,因為知道他的認真所以才會無從回答了吧!畢竟她也曾經像他那樣,惴惴地去請求一個渺茫的機會,她得到了,然後又失敗了。因為真實地感受過,經歷過也痛過,所以更加謹慎而無所適從。究竟是給對方一個愛的機會卻最後失敗呢,還是狠下心來罔顧對方的執著一開始就拒絕呢?哪一種才是溫柔的做法,哪一種會更痛?即便是她,也會迷惑吧?如果讓她重新選擇,恐怕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希冀的是哪一種對待。

或許他該慶幸遇到的是同樣經歷過兩難的她,如果換作是像他當初一樣堅持快刀斬亂麻的人,他無法想象自己此刻的心情。

「雖然這樣說沒有什麼立場,」緩緩地,他說著,「不過我希望你一起考慮,回南方的事也好,我的事也好。」這並不是全不相關的兩件事,事實上兩者根本無法分開考慮,「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那麼就回到南方,相反,如果你會為了家人而留下的話,那麼直接地拒絕我。」這是一個賭博,自不量力的賭博,他要她在家人和他之間作出選擇,幾乎是以卵擊石的決定,在她連對他有無感情都不能確定的情況下。可是與其她給予了他機會卻又在遠距離中蹉跎掉的話,他寧可一開始就不抱希望,因為那樣,他會恨她,得不到全部,他寧願取零。

「可是,」她輕淡地擰起遠山般秀雅的眉,「這樣的事……」太決斷了。

「我知道!」他打斷了她,不想給自己任何反悔的機會,那樣的事……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斷了後路的決定,「但是,如果你真的打算給我機會的話,就給我一個徹底努力的空間,否則我不會甘心。」

「即使我真的給了你機會,」她又嘆了、對他的固執,「結果可能還是一樣的。」

他卻笑了,帶著自信的驕傲,「我知道,你是認真的人。」只要她作出了給他機會的承諾,她就一定會努力地、認真地試著去愛他,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他已經決定了,不是嗎?「好吧。」從一開始,她就總是無法拒絕他的決定,「我會一起考慮的。」拒絕他並從此離開他的生命,或是為了他留在背叛家庭的城市。

他是真的沒有退路了,「那麼,」他苦澀地笑了,終究不得已地假設,「如果答案是拒絕的,你也不要再來見我了。」他沒有自信能繼續坦然面對她。

「韓先生!」她皺起了眉,第一次顯出了一些波動的情緒,「我不認為需要這麼決絕。」

「對我來說,需要!」這就是他的回答。

「你……」她似乎有些惱,但看著他的眼神卻化成了一聲嘆息,「為什麼我們不能只是朋友呢?」如果做朋友他們或許可以走一世,可他卻打破了這種平衡。

他是否可以把這理解成她對他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眷戀?他笑笑,沒有答話。

而她也平靜了,「如果這是你希望的話,我會做到。」她說得很輕緩,隱隱竟透出了對他霸道的不滿——這算是一點安慰吧,他想,或許事情沒他想的糟糕。

「再見了。」不想說自己會在南方等待她,因為不想使她增加無謂的壓力,也因為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麼悲慘。

「再見,韓先生。」她站起了身,最後說。

還會再見嗎,他們?

在登上班機的那一刻,他問自己,答案只是——

但願……

***

他回到了南方,回到了一個人的公寓,也徹底回到了一個人的生活。她果然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仍在考慮還是已經決定了拒絕,然後才想到自己當初要求的矛盾,曾經想過再去找她追問結果,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說不清心里的感覺,只是寧願就這麼僵持著。

回來的第一天,他就搬到了客房睡——她原本就打算搬出公寓,如果她真的回來,卻又舊事重提一切就都沒有了意義,所以就讓他搬出來吧。明明是她的行李比較少,可他卻還是大費周折地整理出自己的東西搬到了客房——同樣為了他自己也說不清的理由。

堡作結束的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待在家里的,他不確定她是否帶了公寓的鑰匙,初回來的時候他在公寓里遇到了一次駱舞衣,沈瞳留了鑰匙給她托她照料公寓,那個高傲麻煩的女人自然一番追問,他答得意興闌珊,半真半假,說了些什麼自己也忘了,總之她最後甩下鑰匙,火焰般氣沖沖地走了。他不知道她是否會和沈瞳說起這件事,也不知道她究竟怎樣向駱舞衣解樣他們間的關系,他不去關心也不去想,只是等著。

當初是決定了不等的,但到現在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等她了,因為考慮到她極有可能沒了公寓的鑰匙,所以時刻地待在家里,甚至拒絕兄弟的邀約。這種狀況發展到後來甚至演變成了他的夜不閉戶,他終于還是淪落到了連自己都覺得悲慘的境地……

然而,他因為她的改變又豈止這些?

陽台邊的盆花是她帶來的,鵝黃的顏色,與他的公寓完全格格不入的色調。他曾經反對她在公寓里養花,尤其是這種看來就不好養的東西,可她卻堅持說這花令人感覺溫暖,于是他留下了花,而她被迫將花搬上了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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