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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姬 第23頁

作者︰任倩筠

劉靚心中一凜,百昧雜陳。于此刻,她總算明白母親當年的心情,專愛豈容共享?然而三宮六院自古便是帝王得享的權利,自己身邊的堤曼,又豈能例外?淒涼無比的感覺佔據了她的心,堤曼與她為何生于帝王之家呢?

在一片鼓噪聲中,單于終于有了反應。

他攪起劉靚,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含了一口酒,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酒送入劉靚的嘴中。

有一刻的時間,他就只是這樣靜靜的吻著她,不管周遭的變化,冰天雪地中似乎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四周鴉雀無聲,誰也不敢出聲破壞。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緩緩地松開她,但眼神卻沒有移開。

眼神里飽含祈求,求她什麼呢?一種渴望她諒解的眼光浮理,但隨即隱去。

「就這樣吧!」他轉頭面對群眾,不帶任何感情,「先娶蘭氏的女兒,其他的人以後再說吧!」

劉靚睫毛一掀,質問的眼神卻遭到他的回避,而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卻那麼理所當然!心中的一部分被掏空了!縱使努力想說服自己,但女人天性的嫉妒與佔有欲仍使她無法釋懷。

才剛成為正式的夫妻啊!

無法隱藏的落寞失望盡啊眼底,她直視他,他卻漠然地轉過頭去,風雪在她心里翻飛著,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蘭玥在堤曼身旁坐下,勝利的眼神瞅著地。

憂忿的情緒,使得她開始無法抑制地喝起酒來。

等到堤曼發覺時,她已是呈半醉狀態。

「公主……別再喝了……」堤曼攔下她的酒杯。

「別管我!」她任性一揮,酒汁濺到堤曼身上。

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地朝他們望來。

「單于,她太無禮了……」有道聲音這麼說著。

「靚兒……」堤曼頓覺顏面無光,壓低聲音道︰「你太放肆了……」

她抬起眼,意識在逐漸渙散,但是她清楚的記得一件事,她曾經很愛他,而那種感覺正在消逝。模糊中她想起母親,曾經很多次,她听宮女這樣提起,她的母親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可那代表什麼意義?父皇有第二寵愛的,第三寵愛的,還有無數個見也沒見過,或者有著一夜恩愛,事後卻再也想不起她們容顏的。這些女人都被父皇擁有,可她們誰也無法真正擁有父皇,他永遠自在地悠游其間,而不管他的點滴雨露將會在那些女人心中掀起多大的波瀾。

為了這個永遠不屬于她們的男人,她們不惜任何手段,可最後呢?有哪一個落得好下場了?

薄皇後被廢、母親自殺、栗姬也失寵了,這些人都變成了過去,在美女如潮浪般一波波涌入的後宮里,她們成了一種記憶,而這種記憶輕易的被其他容顏沖散。

可悲啊!這些女人,冷眼旁觀的她總是這樣淡然地看著這種可笑的斗爭。

而如今呢?她竟由旁觀者變成了當事人,這是她最鄙視的身分啊!她處處以母親的下場為戒,時時提醒自己千萬別對不屬于自己的男人動心!可如今,她為何覺得身心欲裂呢?與他夫妻才片刻光景,體內還殘留著他余溫呢!現在他卻面不改色地又要娶別人了。

是的,這就是帝王!他們有上天賜與的許多權利,擁有眾事妻子便是其中之一。

※※※

自己怎會走到這一步,又怎會天真的以為堤曼單于一生只會有她這麼一個女人。她被短暫的情愛沖昏頭了,她忘了,堤曼是帝王,愛上他,只會讓自己不幸。

無聲的眼淚落在心里,他看不見也听不見,蘭玥爭寵地拉著他,他順著蘭玥,似乎很享受這種左擁右抱的過程。

新歡轉眼成舊愛,速度之快讓她無力承受,而蘭玥點燃戰火似的眼神,像在告訴她,女人之間的戰爭已經開始,而她是目前的勝利著。

我不要戰爭,那是愚蠢的行為!

極優雅也極緩慢的,她站起身來,恭敬地朝堤曼行個禮,旁觀者似的眼神像在看著一幕與自己無關的戲,美目不再流盼,神態自然且從容。

「單于。」連語氣也變得平凡,「請恕臣妾失禮,臣妾身體突感不適,先行告退……」

沒有多余的時間讓他生氣或盤問,她轉身即走。

措手不及間,堤曼只能詫異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那則不帶任何感情的軀體,像極了第一次見面時的她。

※※※

一個多月過去了,劉靚住在堤曼賜于的帳里,幾乎足不出戶,整日只是彈琴或歌唱,堤曼召她侍寢,她總推說身體不適,拒絕前往。由于戰後政事繁忙,加上迎娶蘭玥的儀式準備,兩人間暫時停止了交集。

這天,大雪稍歇,日近黃昏,她照例坐在火爐前撫琴吟唱。帳外起了小小的騷動,單于又打獵回來了,听侍女說赤都的軍隊已撤,單于心懷大暢,連著幾天都上山打獵,蘭玥則寸步不離地陪在一旁,連晚上也不例外。

都不重要了……她專心一意地撫琴,借著每一個流暢的音符,宣泄自己多余的情感。幾十天下來,情緒已漸趨平穩,放空心靈,放松情感,做一個永遠的旁觀者,這樣她就絕對不會受到傷害。沒有七情六欲,苦痛又從何而來呢?自小失母,又乏人呵護,她已訓練一身獨立自主的精神。跟隨皇太後,遵循黃老理論,清心寡敵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她不彈「有所思」,也不唱「望歸」這種自怨自艾的充滿悲傷的曲調;她自己作曲,將胡樂與漢曲融合,譜成自然奔放、充滿原野氣息的歌曲。她也自己編舞,或教侍女們吟唱,將自己放逐于音樂舞蹈間。

「公主,單于請您過去一同參加晚宴。」是堤曼派來的侍女。

劉靚頭也不抬,繼續彈她的琴,「就說我身體不適吧!」

帳外傳來蘭玥的嬌笑聲,帶著得意、示威的笑,這些日子以來總是這樣,她充耳不聞。贏家就讓她去當吧!她無欲無求,不願也不屑跟別人爭些什麼!

一個人的日子便她倍加想念湘綺,她現在應該很幸福吧!

懾人的氣息迫近,她警覺地繃緊神經,氣氛瞬間變得凝重,是他來了!

「公主,你到底在倔強什麼?」他冰冷的語氣使得四周的空氣也跟著凝結。

她揚起眼,溫和平靜。站在面前的他,俊朗威武,只是剛獵殺回來,身上的暴戾之氣未褪。

她無言以對。

他則覺得月復部一陣翻騰,月余不見,她似乎更加美麗了。對她的渴望排山倒海而來,這才驚覺他對她的想念竟如此之深。

在蘭玥刻意的糾纏下,他無暇來看她,可他幾乎日日傳召,她卻總是派侍女前來回話,說什麼身體不適,這套說辭他已經听膩、听煩了。她難道不想念他嗎?就算因為他要迎娶蘭玥,也不該賭氣這麼久啊!他是單于,難道要他紆尊降貴,陪著笑臉跟她解釋自己的不得已嗎?

「你為什麼就不試著了解……」

「不必說了,臣妾完全了解。」

他拳頭一握,更討厭這樣客套的說辭。現在帳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她大可放段說出她的不滿。她生氣,他會寵著她;她抱怨,他也會由著她。把事情攤開來說,不是很好嗎?

天知道這些日子他是怎麼過的!日夜想著她,多麼希望陪在身邊的人是她。蘭玥夜夜賴在他帳里,他可是一次也沒想過要去踫她,只因為閉上眼,腦海里全是她的影像。

可她呢?完全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冷得像冰,隨便一個他的子民比她來得熱情,他們可是夫妻啊!瞧她說起話來,恭敬謹慎的樣子,他平日受到的恭敬已經夠多了!他要的是有情、有心,會賴在他懷里撒嬌的劉靚。好懷念他們的初夜啊!那心靈緊貼的感覺,至今還在悸動著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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