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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大喜 第2頁

作者︰橡果

見了樓下這般光景,沉湛的眉宇不禁皺得更深。

這老東西難道真是靠四處行騙為生?

倘若真是如此,那日在沈府中,他為何不曾討要半文錢……

正瞧得奇怪,一時沒注意掌管五福樓的陸老掌櫃推開門,親自引領著伙計把一道熱騰騰的「春筍回魚」端進來。

沉湛回過神,轉頭隨口問;「陸掌櫃,樓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掌櫃還沒答話,那端盤的伙計已先搶著發話,「大少爺,這事兒我知道!那被揪住的是一個雜毛老道,揪他的是街角那個開餛飩鋪的牛二,前一陣子牛二的媳婦又快生了,踫上那老道,說他媳婦這一胎準生個能傳香火的,牛二一高興,賞了他一錠銀子,誰曉得落地又是個女女圭女圭,他都快氣瘋了!罷剛又瞅見那老道,正捉了要討回錢吶!」

听他細說緣由,沉湛又往樓下看了一眼,然後一勾手指頭,「你跟我下去,拆開他們兩個。」

「拆、拆開他們?」快嘴的小伙計一時愣住了。

他們都是愛看熱鬧的個性,巴不得牛二和那老道士揪成一團,沿街一路滾才好玩吶!

不過天高皇帝遠,少東家的話比聖旨還大,小伙計趕緊跟在他後面蹬蹬蹬地下了樓。

「喂,你們兩個——」他一走出酒樓大堂就捋起袖子,仗著東家的氣勢嚷嚷起來,「我們大少爺說了,松手、松手!」

看到是沈府的大少爺出面,牛二只得悻悻地松開了手。

不過他還不服氣,恨恨地瞪了那老道士一眼,走到沉湛面前抱怨,「沈少爺,我牛二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你們五福樓前鬧事,都怪這老東西太可惡,他騙了我一兩銀子,說什麼我家那婆娘這一胎準能生個男的,我呸!」

群眾中有人起哄,「牛二,那是你婆娘不中用,五年只生了三個白胖丫頭,怨不了人家道長!」

「去你娘的!」牛二回首就是一口大唾沫,「誰他媽還說這話——」

「牛二!」沉湛對他的粗俗行為感到厭惡,不悅地負手喝止,「他們不過是看熱鬧說風涼話,你何必將事情鬧大?」他向身旁的伙計使了個眼色,「去,拿二十兩銀子給牛二!」

牛二當場傻眼,接過一錠大元寶,說話都結巴了,「大少爺,這……」

沉湛舒緩開眉宇,一指那老道士,漫不經心地道︰「這些銀兩就算我代他還了。一來,五福樓要做生意,你們當街吵鬧算什麼?二來,我還有些話要問這老東西。」

語畢,他轉身走回樓上的雅座。

滿桌的酒菜已涼,老掌櫃忙不迭地差人換新的,沉湛卻不在意,他自進門後,目光就一直緊緊盯著老道士那張蒼老且多皺的臉。

望著他,冷冷揣摩了許久,他終于開口道︰「你眼楮看不見,但還記得我是誰嗎?」

老道士聞聲,咧嘴而笑,「凡事自有定數,貧道自然算得出。」

「哦?」沉湛俊美的唇角噙起一抹冷笑,「那你方才被人當街揪著罵娘,也是早就算出的定數?」

「公子言重了。」老道士整了整被揪得皺巴巴的道袍,竟似渾不在意,「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貧道一生為人謀算運程,本就不求次次靈驗。」

「真真假假,你倒會為自己開月兌。」沉湛又自斟了一杯酒,但僅淺啜一小口,「這麼說,上回在我們府中,你當著我和二弟的面所講的,全是大放厥詞嘍?」

「不然。」老道士搖搖頭,枯瘦的老臉上顯得極為鄭重,「此一時彼一時也。像公子這般天生華貴,上蒼早有妥善的命數安排,貧道不過替天開口而已。」說罷,他猛然噤聲,屈指一算。

「貧道已算出當日兩位公子中,令弟的貴人已到蘇州境內了,不出幾日可助他逢凶化吉。而公子的桃花劫……正應在明日末時!」

沉湛不禁失笑,「連時辰都算出來了,道長未免太過能耐。」他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我明日哪兒也不去,只到幾家茶莊里盤盤賬,能犯什麼桃花?難不成從茶葉里開出花來?」

他笑著擺了擺手,示意老道士離開。這個愛怪力亂神惑眾的老東西,如今已經引不起他的興趣。

「既然沈少爺不信,那就罷了,但貧道要奉勸一句,請少爺銘記。假若真時真亦假,桃花劫雖是劫,也是緣。」老道士沒頭沒腦的把話說完,一整衣冠即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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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謙在庭中緩慢地踱步。

滿庭的蓊郁,他視而不見,心頭像被一塊千斤重的大石壓住。

避家老鄭匆匆地跑入半月形的門洞,「大人,老奴把鹽運使和常州知府都請來了!」

他急轉過身,不假思索地吩咐,「快把他們請到內廳奉茶。」

「撫台大人,」待眾人在廳中落座,僕從奉上熱茶,常州知府賀東林第一個開口,「下官听說洛相已微服南下了,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宓謙若有所思,沉著臉緩緩地點頭,「恐怕已到了我江蘇境內了。你們說,他這第一站會先去哪里?是這蘇州,還是賀大人你所管轄的常州府?」

「這……」節氣雖然和暖,賀東林卻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下官說不準。」

「哼!不就是一個洛相嘛,依我看,你們也別太戰戰兢兢了。」座上的第三位,兩淮鹽運使閻合,卻捧過茶杯,拿杯蓋慢條斯理地剔起浮茶來,「蕭家那案子可是犯在我的頭上,我這個主謀尚且不急,」他一挑眉,笑得倨傲且輕浮,「撫台大人,你們又怕什麼?」

「閻大人,」宓謙沉下一張臉,「這都什麼時候了!說穿了,我們這是同舟共濟,你不要以為你後面靠著一個六王爺就萬事不愁。這件案子已經讓皇上發了大火,決意要徹查到底,你若還是無動于衷、放任孤行,到時——」他一拂袖站了起來,「休怪本撫為了自保不留情面!」

「好好好,撫台大人說什麼,下官全听著就是。」閻合急忙陪起笑臉。

「惟今之計,是要先找到洛相的人。」宓謙不再與他計較,重新坐了下來,

「一定要派人找到他,咱們絕不能坐以待斃,讓他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順藤模瓜,把背後的利害關系都查出來!」

「那是,撫台大人說得極是!」閻合又捧起茶杯,點頭附和,「知道他的動向,我們才能掌握主動權。無論如何,上頭還有總督,還有六王爺,這兩江三省畢竟是咱們的地盤,他一時半刻也模不清真相,總會著了你我的道……」

賀東林亦點頭,「下官回去後,一定派人把常州的里外都先搜羅一遍。」

「不可以明火執仗!」宓謙忙一擺手,「洛相若真先去了常州,你打草驚蛇反而會驚動他。」

「是,下官明白了。」

「撫台大人,若依我說嘛……」閻合忽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這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對朝廷那位右相大人,難道就只能采取大水決堤時的老辦法?水沖開了哪一處堤壩,我們就扛著沙袋去堵,沖開一處堵一處,雖然短時有效,但到底累得慌。」

說到這里他「嘿嘿」一笑,眸中閃現的光芒卻顯得邪惡無比。

「昔時鯀治水,用水來上掩的辦法,到頭來一事無成!他兒子可聰明多了,開山鑿渠、因勢利導,至于我們……撫台大人,不知您是要學鯀呢,還是學大禹?」

宓謙不由得一怔,「你的意思是?」

閻合干脆放下茶杯站起身來,「下官的意思是,防著洛相去查蕭氏那樁命案,絕非上策,最是一勞永逸的辦法,莫過于把洛相也變成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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