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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誓 第3頁

作者︰裴意

「武宣親王手握軍權,文韜武略,英明有為,是咱們大清朝的一大臂助,然而他終究是外藩親王,如果此人生了異心,將是我大清王朝最可怕的心月復之患。」安親王手撫長髯,沉吟道。「先皇將他從郡王晉封為親王,要他接掌理藩院,主要目的是將他困在京城,削他軍權,讓他不能擁兵自重,生叛亂之心。」

「海東青是世上最猛銳的禽,只能馴養,不能拘禁,否則一旦掙月兌樊籠高飛,反噬的力道將更為可怕——尤其這武宣親王,是鷹中的王,囚他是囚不住的,將他困在京城,終非長久之計。」

太皇太後望著碧空中翱翔的海東青,眼光深遠難測。

「安親王,你知道嗎?馴養海東青時最好是雌雄成雙——雌鷹在,雄鷹便飛不遠。」

她回過眼來,望向了安親王。

「大清開國以來,滿蒙貴族聯姻一直是咱們大清的基本國策——哀家有意要頤敏入宮,秩封她為和碩郡主,指婚給武宣親王,讓她和武宣親王一同回歸蒙古大漠。」

太皇太後望著獵場里正和額豪比賽馳射,神采煥發、容光照人的頤敏格格,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

「況且我瞧頤敏這丫頭,對武宣親王是挺有點兒意思的,難得這世上,還有人能讓頤敏心服口服。依哀家看,這門親事,倒真是天賜良緣——只是讓頤敏遠嫁蒙古,此後天遙地遠,關山阻隔,哀家就怕安親王爺你會舍不得。」

安親王一怔,知道太皇太後既然開了口,自己便無拒絕余地。他神色一肅,正顏道︰「頤敏這丫頭自幼驕縱慣了,向來眼高于頂,一般的王公貝勒,貴族公子哥兒,哪里入得了她的眼呢?這武宣親王器宇軒昂,允文允武,能征慣戰,是當世最了不起的英雄豪杰。如果太皇太後真將頤敏指婚給他,那也是頤敏的福氣。」

「既然你不反對,那咱們就這麼說著了。回宮後,哀家會擇吉日下旨指婚,命禮部和內務府籌備大婚事宜。你把頤敏送到宮里來吧,哀家會當作是皇室嫁女一般,要禮部援公主下嫁之例辦理。」

援公主下嫁之例辦理?這可是莫大的榮寵!安親王心中感激,跪叩下去,說到︰「謝太皇太後恩典。」

太皇太後露出一抹欣慰慈藹的笑容,望著空中神駿非凡、高傲不群的海東青,輕嘆道︰「這會兒,哀家總算是放下一樁心事了。」

碧空如洗的秋空中,飄浮著迷蒙雲絮,雄鷹回翼凌霄,長鳴數聲,和雌鷹一起隱入了雲層之中。

北京,宣武門內,石虎胡同,武宣親王府

新雪初落,棉絮般的白色雪花漫天飄舞,月光雪色,把大地映得一片琉璃晶瑩。

「王爺回府了。」

庭院重鎖的七進深大宅里,侍僮們在掩映著重重丹桂樹影的回廊中奔相走告。朱欄碧瓦,雕梁畫棟的華麗府邸霎時間陷入一片混亂與興奮之中。

避事急忙率領著府中僮僕、侍衛到門口跪迎,只見一匹火焰般的紅馬已勢如奔雷般地疾馳到了王府門口。

馬背上身披狐皮大氅的額豪一聲輕嘯,火炭龍駒立即止住了腳步,疾奔疾停,在積滿新雪的石板路上,完全不濺起任何一絲塵雪。

「奴才們恭迎王爺回府!」

避事在門口跪迎,武宣親王額豪輕盈迅捷地飛身下了馬,只見他頭戴拉虎貂帽,身披駝色庫緞白狐袍,足蹬漳絨鞋子,貂幅低低壓著濃眉,一襲風雪大氅更襯出他的英姿挺拔、卓爾不凡。

「郡主呢?怎麼不見她出來迎接?」

額豪解下連襟連帽的風雪大氅,丟給管事,軒軒兒走進了巍峨雄偉的王爺府。

「帆齡郡主正在書齋里練畫呢,王爺您回來得匆忙,這消息還不及傳遞進去。郡主要是知道王爺您回府了,一定開心極啦!」

額豪點頭,臉上綻開了一抹溫煦笑意,柔化了他臉上的剛硬線條,益發顯得俊朗灑月兌。

「既然她在練畫,那就別驚擾她,我自個兒過去瞧她便是了!」

他揮手摒退管事、僮僕,信步走上曲折游廊,繞過影壁後,便是一道月洞門。

門里,是個清幽院落,太湖石疊成玲瓏小山,天竹子紅如珊瑚豆,一架藤蘿秋千在疏柳中隨風搖晃,秋千架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銀霜。

花影闌珊,滿院的梨花如雲似雪,飄瓦滴檐。

額豪在院中停住了腳步,從雕花鏤空的窗欞中望進去,只見一個窈窕少女正側著身子臨窗摹畫。晶燦的雪光中,她弧度優美的側臉也瑩瑩亮著光。

溶溶月光像抹玉色的蝶影,落在了她如花般清妍可人的膚容上,雪花無聲無息地飄著,在月色和雪色之間,她就像個玉雕的人兒,是更清靈更月兌俗的一抹絕色。

額豪就這樣站在落雪的庭院之中,望著窗欞內的少女,眼光變得柔和,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上揚的曖煦笑弧。

雲影掩映中,月光輕盈地滑過琉璃碧瓦,飛檐下懸著小銅鐘,在夜風中輕輕地轉動著。

嗡嗡低鳴的鐘鈴聲,恍惚中听聞,倒像一聲聲都撞在了心坎兒上。

「哎呀,是王爺呢,王爺回府了。」

侍女的驚呼身劃破了雪夜里的寧靜,也驚動了書齋中正在作畫的少女,她微微側首,望向窗外,不經意的眼神落入了他忘情的凝視里。

見到他,她雙眸乍然亮了起來,臉頰隱隱緋紅,對著他嫣然綻開一抹笑容。

那笑,如花映水,楚楚動人!

額豪胸口突然一陣揪顫,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火辣辣的手撩撥了一下。

「王爺,這大寒天的,您怎麼連雪氅也不披,就這麼站在雪地中呢?快請進書齋里來吧!」

侍女連忙奔到書齋門口,掀開繡花帷幔,打起簾櫳,屈膝向他請安。

額豪走上了水磨磚石階,進了書齋,只覺暖氣拂臉,牆邊放著兩只銀絲罩燻爐,正暖烘烘地噴溢著輕淡的百合香,桌上擺著一碟碟精巧的點心果子糕餅。

花梨木嵌大理石的畫幾上,攤開著一幅煙雨蒼茫的大寫意山水畫綾,少女伏在幾前,正執著狼毫筆在綾上作畫。

只見她穿著一件月白色雲袍,外披丁香色八絲緞,頭上只用一枝玉簪綰了個松松的寶月髻,兩條隻白綢帶從發際直落到地,飄飄飄飄,靈麗中帶著幾分仙氣,益發顯得風華飄逸,姿韻動人。

「帆齡,你在畫些什麼?」

額豪走到她身邊,俯首望向她的畫。

畫綾上,煙霧蒼茫,一個軒挺男子披散著烏溜的發,獨立于流檐飛雪的樓

頭,眺望遠方的眸中,兀然流露出一種孤伶,黯然透著一種寂寞。

那寂寞,是雪落後,一人獨立的蒼涼。

「我畫的是王爺——我的畫里,不繪山、不繪水,只畫王爺眼眸中,那不為人知的孤獨與寂寞。」

帆齡側頭,望向他,一雙靈動如水的眼里,蘊藏著女兒心事般的溫柔與朦朧。

淺淺的乳白月光映進書齋里,在淡淡的暈黃燭光中,她像謫世的仙,柔和而清純得一塵不染。

額豪的心,驀地里像被小銅鐘撞了一下,晃蕩起來。

「我能有什麼孤獨和寂寞?」他豪情的笑,聲音里卻微微有些暗啞。

「在大草原上翱翔的鷹,始終是要回到草原的天空里去。而在草原上長大的兒女,也離不開大草原。」

帆齡深深凝視著他。「王爺,我知道你想念蒙古的草原,想念你的族人——你的心始終想回到蒙古去。」

額豪的心縮緊了,指尖發涼了,濃黑的眉像鷹翅般揚起來了。

他深呼吸,穩住微酸的心緒,眼光落在畫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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