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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新娘 第1頁

作者︰歐倩兮

也許去碧潭

歐倩兮寫這故事的時候,天氣很冷。

我在空洞的屋裹頭握著筆,覺得從腳心冷土來。屋外有過年的鞭炮聲,心不在焉的听它,那聲音便成了在遠方。

而稿子這樣的漫長,無論如何書之不完。

因為這樣焦愁著,我需要一點安慰和勉勵,嘴巴上掛著「等我寫完之後,等我寫完之後」,托上許多希望。

許多想像。

想像把事情做完,也許再走到碧潭,也許再發現那個畫畫的人。有幾次的湊巧,使我發現他固定來畫畫的時間。

碧潭在夏天,有很幽涼的時候,穿黃衣的出家人掛在吊橋上納那股子涼,往來有只身的,也有成雙的人影。我從橋頭望過去,畫畫的那個人在水邊,拿的是鉛筆,緩慢而不太認真的手勢,時時停頓,有時他又凝視景物太久,以至于耗去了短暫的黃昏的光。

他容許許多人對他好奇,但不理會任何人。長發永遠覆在眉目上。我懷疑他看到的碧潭,像透過竹簾子著到的晰晰瀝瀝的風光。

我也有自己著到的碧潭,那是很久以前,無意見到一張老照片,是霧黃顏色的,日據時代的碧潭,山水幽遽到像容不下一個文明人。

後來不管碧潭怎麼變,我眼里看到的吊橋、潭水和紛披在岩壁上的林蔭,就始終停留在日據時代裹。

喜孜孜帶著朋友來,然而朋友望見的只是一片水泥地。他百無聊賴,不能夠相信日據時代,或是比日據時代還要更古遠的歲月,有過美麗的風景。

我從碧潭想到了自己的租母,從日據時代走過來的美人,她的的確確有過的美麗,如今埋在銀霜的發里,埋在永久的記憶裹。朋友應該領悟這一點。

水邊的畫家打動我好一陣子,是因為他讓我想起許多年前,我曾陪著一個人也來這里畫畫。道人有一種悲劇性,很憂郁地告訴我夾在兩個女子之間,那種愛的掙扎和苦悶,兩個女子終于拿起刀來,要做一個決斷。

「那時你呢?」我問。

他沒有回答,但是我知道答案。

那天他畫了許久,最後生起氣來,罵道︰「怎麼這些山晝得像鰻頭?」

望著他,我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其實他的心就像他那天的畫,鰻頭一樣的,純良,軟,容易塌陷。在愛情里,他是一個常常逃走的人。

我常常想到他,想到像鰻頭的心。

仿佛寫不完的故事終于寫完,故事裹我想要有的古代情調,似乎也有了,涉及到歷史的,一、兩處與史實不合的部分,就把它當故事來看待,倘若有出岔的地方,那是我的錯。

冷天氣還沒有過去,我也許去碧潭,也許不去,但是暫時我可以不需要依靠想像的,活在現實裹。

暫時,我是月兌離了焦愁。

第一章

唐初長安城陰沉了大半日,長安的陽光終于冒出雲頭,霧也散了,正是一派初夏氣象。驟然間,就在京城最壯觀的一條槐蔭大道上朱雀大街,一匹紅瞟馬箭一樣的疾馳而來。

「快過雲紅!」

馬上的青年壯士披黑甲,著一身戎裝,一副騰騰的英姿。仿佛嫌那馬兒還不夠快,出聲催著,有無比的心急,要趕往東宮僚屬竇謙的家里去。

穿過粉牆碧瓦,宣陽坊的一道靜巷,終于尋到了竇宅。大門敞開處,是座清清雅雅的捂桐院子,卻有一把銀劍落在石庭上,被他大步一邁,抬了起來。

不知怎地,他一種犀利的直覺,已感到不妙。

一路人廳堂,立刻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堂中凡椅凌亂,一只彩繪花瓶打碎在地上,當中倒臥了個女子。他失聲而叫︰「啊呀!」

難不成斬草除根的動作來得這麼快,秦王李世民已下令來拿人了?不可能,這節骨眼,他們應當還在玄武門收拾殘局……翻過那倒地的女子,見是個美婦,胸口劃下一道血淋淋的刀痕,已斷了氣。他只覺得那刀痕奇異,來不及細看,忽然那內廳口的繡簾子一動簾後有人口

他掠進去,空手與那人對了一掌,他的一股內力,把那人震得連連倒退,站都站不住。

他自己卻大吃一驚。

這一掌,觸指柔膩,分明是嬌嬌小小,一個女人的手!

放眼望去,果然沒有錯就在內廳的那一例,泥金畫屏之前,有個少女搖搖顫顫,扶桌靠在那兒,還自輕喘個不定呢。

看著她,這青年壯士又是一呆,暗想好美的一個姑娘!

她最多是十七、八的歲數,生一張豐腴的臉蛋兒,秀眉嬌眼,雙頰還貼著兩片小小的,月牙般的金靨。她穿一款紫金繡儒,窄袖小領,緊緊裹著上身,是胡服的樣式,中上正風行;其下的碧綠色錦裙,長長曳下地去。

她身上有一種嬌貴之氣,很不同尋常。但是頭上的發髻半松了,一把翠翹也斜了,墜下來的一顆明珠,跟踉蹌蹌在耳邊見著,模樣兒很狼狽,仿佛她先與人有過一番打斗。

見他搶步而來,她驚惶地喊起來︰「不、不要過來,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她那樣子,哪還能對人不客氣?這青年壯士心里這麼嘀咕,依舊打住,急問道︰「可是竇小姐?府上出了什麼事?」

也不回答,帶著戒備、恐慌的神情反問他,「你是什麼人?」

「在下魏可孤,來接姑娘走的,」情勢倉猝,他匆匆道︰「宮門發生喋血事件,大事不妙,現在沒時間多說了,姑娘床快跟我走吧。」

大步到她跟前,好意要扶持她,不料她突然出手,以點穴功夫直指他胸口的要害這姑娘是有身手的!

幸虧他反應快,一把扣住她手腕,否則當場就要癱瘓。他急得大叫︰「竇姑娘,我不是你的敵人!你爹和太子、齊王一起在玄武門被殺了,你如不快走,萬一秦王展開剪除異己的行動,你麻煩就大了!」

這姑娘依舊抖瑟瑟,面色蒼白,然而對于爹爹被殺的消息,卻顯得有些麻木,沒太大反應。他正感到納悶,忽然手背上一陣涼意……只見水珠一顆顆,滴滴答答從空中直落在他手背上,好似下雨一般,他嚇一跳,揚頭往上看就在頭上方,赫然屋頂大梁蟋伏著一條人影!他馬上想到這定是襲擊竇家之人,便喝道︰「什麼人?下來說話!」他提氣拔身一跳,手中的銀劍往上刺,要通那人下來。

然而梁上之人斜了身,往窗口掠去。

「想走?」他道,當然不肯給人跑了,橫身去攔。卻依稀听到一陣嗚咽聲,仿佛那人哭著似的。

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他自不願隨便傷人,故而不出劍,只出掌,意在阻退那人。他一掌拍上對方的胸部一副又飽滿又柔軟的胸脯……這青年壯士感到頭一陣眩暈,血脈都亂掉了,簡直是駭然。他手踫到的是什麼?那種觸感,那樣的彈性……那、那是個女人的胸脯!

就這麼一呆,裊娜的一道人影兒已掠出窗口,一霎時去得無影無蹤。

半晌之後,當他日過身來,又吃了一驚桌邊的姑娘家已經不支,皆然倒在青磚地上了。

第二章

四月西域西山玉門關,一片黃沙,天蒼蒼,野茫茫,幾千里地沒有人煙。然而,便在逼近伊吾國不數里,一座險阻的峽谷邊,營帳林立,落日照大旗,一支壯盛的漢家軍隊,威赫赫駐扎在那里。

暮色籠下來了,一群大雁飛過蒼茫紅的天空,卻被大營一陣沖天的喧囂,給驚散了。

這座西征的營寨,紀律一向整肅,今兒個氣氛卻有些騷動、有些興奮。一塊揚子給清出來,燒起又紅又旺的火堆,越發撩撥起那心神不寧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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