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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魂 第13頁

作者︰歐倩兮

但是讓他真正打響名氣的,卻是在他十二歲那年,當時他已長得比同齡孩子高大,隱隱一股魁偉的架式。一晚,他二歲的妹妹教一頭豹子給叼走了,母親哭得肝腸寸斷,他一怒,持一把獵刀,循血跡連夜追出部落。誰也不曉得憑他是如何和一頭青騰騰的豹子搏斗的,然而三天後,他把那頭豹尸馱了回來,族中長老震得連手里的煙管都落下地。

到今天,青狼驍勇的聲名,早傳遞各族。他能只身走群山,出入他族的獵場,哪怕對方再凶悍,照樣教他給取走陷阱,拔開標記。如此豪強,也莫怪他族一听到「青狼」的名號,不是震怖,就是拜倒!小雨還知道,鄰族的姑娘也慕青狼的英名,有意結親的,多得像森林里密密麻麻的葉子!青狼今年二十了,同齡的青年大多娶了妻,青狼的父母急得很。老夫妻倆相偕上了小雨的家門,我她父母商量那一天,小雨心里便明白了。

從那時候起,小雨整個人就像浸在酒里,泡在蜜里,暈陶陶、甜蜜蜜的,又驚又喜;她不敢相信打從懂事開始,便一直偷偷地在作的美夢,竟然要成真了!她就要成為青狼的妻子了。

頭目家已經給她家送了酒和黑布,婚事算是議定。青狼狩獵歸來,今晚部落會有一場小小的慶典,他們的喜訊,即要宣布……想到這里,小雨不禁閉上眼楮,被心頭那股子喜甜充塞著,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夜幕剛落,營火便迫不及待的升上來,族人、小孩和狗,感染著興奮,都圍聚在火邊。

族人搭肩成圈子,婦女在外圍,子女都背了來,加人合唱。

拌吟由低爬高,再降低,一層疊一層,有多人來和,就有多少美妙的音色,渾然諧和,唱出了人間天籟。

青狼最愛這一刻。族人的和聲倘若順暢,則預兆有豐收之年,因此人人忘情,都做全力的發揮。他每每感受到卻族團結融合之情,內心總是澎湃不能自己。

接著,由勇土圍成圈蹲下,輪番飲小米酒,並且「報戰功」。輪到了青狼,他以簡潔有力的語腔,一段段說出我族英勇的事跡,族人跟著覆誦,婦女們有的發聲,有的舞動,熱烈地做配合。

這是族人最感驕傲的時刻,男人激昂,女人陶醉──而其中醉得最厲害的是小雨。一晚上,她一張俏臉紅彤彤,眼楮一瞬也不瞬的始終牽在青狼身上。

儀式一結束,頭目便站了起來,小雨這時候心猛跳,低下頭去,全神听他說話。

「我很高興的宣布一個消息,經過雙方的商量和同意,青狼將和小雨結為夫妻□」

眾人還來不及歡呼、陡然一個銳聲道︰「我反對!」

現場頓時靜下來,只听得營火劈啪響,一名懷抱嬰兒的少婦,突出了人圍。

她約莫二十上下,穿著織出花紋的麻布衣裙,名如其人,就叫花衣,濃發插一支鹿角釵,容貌十分艷麗,卻是一片寒霜。人在場子中央,冷冷把話說來。「小雨是村子最美的待嫁姑娘,身體強健,能編能織,又善炊煮,外族來求婚的勇士很多,都是有本事的。反過來看──」她把一雙黑眼楮凌厲對向青狼。「青郎這二年沒什麼作為,總是一個人在山野游蕩,連族里出草的盛事都錯過了,枉耽了勇士的美名,小雨怎能嫁給他?」

一番話說得咄咄逼人,明耳人听了卻都曉得,這純屬為反對而反對。然而花衣具祈雨的能力,在族中佔有一點地位,出口的話,多少有它的分量。

小雨猛抬頭,簡直驚傻了,她擠出人群,激烈地喊一聲︰「大姊!」

那艷麗的少婦並不理會,而蹲在一旁有個體型龐大的漢子,漆黑如熊,名叫熊耳,卻咕噥道︰「花衣說的,也有點道理……」

熊耳正是花衣的丈夫,為了幫妻,附和這麼一句。他也是族中數一數二的勇士,他的幫腔,自然更形成壓力。

小雨萬萬想不到事情會起這樣的變化,俏臉都變慘白了,指著花衣說︰「你是故意挑剔青狼,要破壞我和他的──」

花衣對妹子厲斥︰「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余地!」

這女孩立刻淚涔涔直下,用手蒙著臉,轉身奔走,撞入石板屋大哭去了。

在場的氣氛一時僵著,眾人寂寂,很是尷尬。卻見蹲踞在場子中的青狼抄起酒瓢,仰頭一口飲盡小米酒,然後立起,一句話也沒丟下,獨個兒走了。

他曉得花衣從始到終緊盯著他看,但他不理會。

他穿過夜色,來到莽莽的松林,月下一個人躑躅。夜梟呼呼嗚叫,貓似的雙眼在樹頭上閃著光,倒像剛才花衣那一雙銳利的眸子。

認真的,青狼並不是那麼在乎花衣阻他婚事。小雨固然活潑可愛,他也不討厭她,然而父母征詢他的意思時,他也只是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由著雙親做主去了。

其實一向來,青狼的心從沒有放在族中,或是外族哪一個少女身上,他還真想學著熊耳那句話──花衣說的,也有點道理。

至少是其中的一句。

他總愛在山野游蕩。自許為山林男兒,體內湍流的是原始的血液,每每他行走山川,與鳥獸一樣的活躍,最能激迸出生命的豪情──青狼忽然感到身子一凜,他有太敏銳的耳目,覺察到幽暗中有一團黑物向他靠近。他一蹲,一腳朝那黑物的下肢踢去──「哎呀」一聲壓得很低,不太敢聲張似的,一個人跌在鋪滿松針的地上。

青狼凝目瞧去,月下一張美麗的臉──是花衣。

她獨一人尾隨青狼到松林,孩子並不在懷里。

「你來這里做什麼?」他沉聲問,也不去拉她。

花衣沒答腔,自己爬起來,拍裙子拍頭發,趁著月光一邊斜睨著他,探索他的表情。半晌,她用一種幽幽的聲調問︰「我壞了你的好事,你一定恨我吧?」

青狼看她一眼,淡然道︰「沒什麼好恨的。」

她卻像受到刺激似的,厲聲問︰「難道你真的就不想娶妻成家?」

樹梢傳來撲翅聲,夜臬飛起,朝有鼠的地方去了。青狼昂頭追蹤的方向,口里應道︰「能成便成,不成,那也算了。」

花衣橫到他眼前,咬牙道︰「如果二年前,你不是讓了熊耳,如今──」

她的嗓子忽然一緊。「如今做夫妻的,是你和我!」

青狼聆听密林上頭撲動的音響,「吱」一聲,小東西竄過樹梢。獵物逃了,夜臬撲了空,他隱約想著,慢慢掉過頭來看花衣。

她滿臉都是激動之色,月色里的黑眼楮彷佛更顯得幽恨,然而她依舊是美麗的。青狼不能不承認,她是他唯一曾經動過心的女人。

可是當初對花衣動心的,不止青狼一個。族中未婚的青年,莫不對花衣有意,而其中與青狼競逐最凶的,便是熊耳。

熊耳也不只在這一件事和青狼競爭,他們一塊兒長大,他是事事都要和他比高下;對于花衣,他愛戀極探,更是勢在必得。

兩人相持到最後,決定依照傳統的方式分勝負──誰在最短的時間內,獵回三顆人頭,花衣就歸誰的。

出發那天清早,花衣在村口追上青狼,把一枚她認為象征吉利的彩石塞進他手里,甚而情不自禁投入他懷中。當青狼挑起花衣的下巴來,見到她深色光澤的臉孔充滿殷切的企盼,他動容的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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