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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絕配 第34頁

作者︰歐倩兮

立凡原諒她,重新接納她!宛若知道自己再也得不到比這更大的幸運。苗家再度興致勃勃計畫婚禮,雖然立凡主張緩一陣子,可是苗家夫婦一心想藉婚事來沖喜,二來也擔心夜長夢多。這陣子所發生的枝節,委實讓他們都怕了。

宛若可以歸入幸福的女人之列了,但是她有一個莫名其妙的病癥——她不時感到自己頭重腳輕。

她趁著二度婚禮之前回大學,處理一些暑假里的文件。她獨坐在寂寥的研究室里,陡然間明白她頭重腳輕的原因——因為她的心是空的,她的心被掏光了。

於是在這四下無人的環境,不必有任何偽裝,不必強顏歡笑,宛若再也壓抑不住的痛哭流淚。淚水染濕她的十指,她震驚地望著雙手,警覺到自己不能獨處,不能在這里再待下去。

她會崩潰。

宛若掉了皮包,匆匆離開研究室,立在研究大樓無人的廊下。這是個雨霧迷離的黃昏,過度的濕氣,使得所有的景物都有一種淒涼的青色。

淒涼的青色里,有條幽微的影子向她走來。寬大的長夾克,三角型的帽兜,不清晰的臉孔,然而宛若知道他是誰。她的雙手跟這飄雨的黃昏一樣的冷。

他沒有跨到廊上來,他在她面前站住,兩人之間隔了一層雨,他在雨中,黑色的防水夾克上,雨絲淅淅瀝瀝直淌下來。

沒有言語,听得到微微的呼吸聲,兩個人像瀕死的仇人最後相見,有無比無比的悲哀。

李棄在雨色中凝視宛若,她簡單穿著一件圓領窄腰的白襯衫,藍色的牛仔褲,長發披肩,臉上脂粉未施,素淨得像一片白色的花瓣。

他低啞地說︰「我必須來向你道歉,那一天……是我不對。」

宛若的指甲扎入手心。這一切都沒什麼不同了。原諒他,或不原諒,有那一天,或是沒有。

「我……都告訴立凡了,」她做最後的交代。「我們會在下個星期天重新舉行婚禮。」她把所有過程歸結在一句話里。

李棄依舊凝視她,久得連他自己都受不了,最後他笑起來——怪事,最近他對諸事特別有幽默感。可是他的怒氣不知從哪一處迸出來,他看見宛若是很吃力的屹立在原點沒有動。

「沒什麼不同,對不對?」李棄的想法和宛若是不謀而合的。「不管那天我是不是去找了你們,說了那些話——你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

就算她不能對別人,甚至對自己誠實,她也得對李棄誠實,她說︰「我必須——」

「你必須自欺欺人,」李棄幫她填詞造句。「你找不到安全感,用各種束縛把自己綁住,害怕掉下來,現在,你拿了一副最大的枷鎖,用不當的婚姻,重重的鎮住自己,決心要埋葬掉自己。」

宛若沒說話,她不敢,因為不知有什麼會趁她開口的一剎那宣泄潰散——她絕無能力收拾那種後果。

李棄跨向前,濕涼的兩手插入宛若的鬢發里,把她的臉捧過去,他的聲音極低,但是像響雷一樣,「你真的可以讓自己這樣懵懂?你真的可以不斷在逃避真實的自我?你真的可以拋下真正所愛的人,去嫁一個你不愛的男人?」

宛若用生命里最大的能量來控制自己,因為沒法子喘息,她一個一字一個字地說︰「我——知道——我——要什麼。」

她覺得李棄的一雙手一直在加壓、在使力,就要把她的頭擠碎了,但是他陡然放開她,兩個人都踉蹌退了一步。

李棄像一個跑百米的人,還拚命要講話,以至於也成了斷句,「你——或許知道你要什麼,但是——你不知道——自己要得對不對。」

兩人都處在呼吸困難的狀態下,都在乾喘。

然後李棄的質問像鞭子一樣的抽過來,「那麼孩子呢?萬一你有了我的孩子呢?」

宛若的臉孔變得慘白,他們有過的都是沒有任何防範的纏綿,她退了退,不停搖頭道︰「沒……沒有這方面的問題,我肯定。」

他冷笑,「原來如此——你大可把這一切當成一場露水姻緣!」

說罷,他旋身往前一直走、一直走。現在他不需夜半醒來,那股生命的荒涼感就像巨大的夢魘,把他罩住,天地茫茫,他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

李棄猛停下來,回頭在寒冷的草地另一端,對廊下的宛若喊道︰「我們就此別過!」

雨絲是流不完的眼淚,不斷飄墜。

「還有一件事,」他又喊。「我會遵照母命和我表妹魏妹妹結婚。」

那一瞬間,宛若空掉的不再只是一顆心,她的腦子、她的感覺、她的意識全都空了。但她擠出最後的力量來問︰「為什麼?」

李棄仰頭哈哈大笑,帽兜滑下去,冷雨打在他的頭上、他的臉上。「因為我母親要讓我認祖歸宗,要給我身分地位,而我和你一樣,是個怯懦、無助的人,我們的生命都有欠缺,我們都出賣自己來滿足欠缺。」

他又成了雨中一條幽微的影子,消失了,永遠從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第十章

宛若選定這襲新娘禮服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已經迥然改變了。

她端坐鏡前,看著自己。她不再要傳統的白紗,這一次,她選擇這身明黃的紗鍛,優雅但是大膽的露出香肩,胸前心型的鏤空,有精巧的繡紋,整幅裙擺綴滿熠熠生輝的珠花。她戴黃蕾絲手套,頭發盤梳在上,墜著幾縷嫵媚的流蘇,雙唇所施,是這一季新款的玫瑰紫。她是豐姿絕艷的待嫁女子。

她是出賣靈魂的儒者。

和他一樣。

一個星期以來,他成了最熱門的新聞,媒體追逐的對象,像她嘴上的唇膏,紅得發紫。他們挖出他一生的事跡,全刊載在報上。不知怎地,她老想像他面對挖他新聞的記者時,那種暗中咬牙的模樣,忍不住想笑。

最後卻總是哭了。

報上都說了,他和她一樣,也是這一天行婚禮,也是為了沖喜。部長的義子,這一對是親上加親。宛若記得這個叫魏妹妹的女郎,非常的甜美討喜,新聞照片上,見得到兩人相親相愛的依偎著。

可是李棄,李棄,你怎麼能夠?我這一生再沒有比這更確定的——你愛的人是我!你看著我、擁抱我、觸模我,甚至是強迫我、痛責我的時候,你的呼吸、你的氣息、你整個生命的意識都是愛意,這樣的刻骨銘心,一旦你失去我,或者我失去你,我們都會凋零枯萎。

宛若的一雙手蜷曲著,抵在心頭,就像心痛得不得了。他啟發過她,他教她解除束縛,追求自我和純真,他是最好的示範,他給她最犀利也最美妙的刺激,他讓她心驚肉跳,然而清楚的看見了自己。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竭力阻止我迷失自己,到最後你卻也成了讓自己迷失、把自已出賣的人?

又為什麼她一直到這一天才赫然醒悟?

黃蕾絲手套蒙住了臉孔,卻來不及吸收汪洋的眼淚。直到一只厚重的手往宛若肩膀一搭,立凡說︰「你快變成淚人兒了,宛若。」

宛若要掩飾已來不及,抬起淚眼,立凡西裝革履,臉色顯得很沉重。

「我懷疑很久了——我們該不該結這個婚?現在好像有了答案。」

立凡把宛若手上一張報紙抽掉,她不知道她一直捏著它。他瞄了報上李棄和魏妹妹結婚的消息一眼,平靜地問︰

「你愛他,是嗎?」

宛若不能再隱瞞,這對立凡不公平。她啞著嗓子吐實,「從……第一次踫見他,我就愛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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