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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絕配 第17頁

作者︰歐倩兮

然後,他捧起她濕濡的臉,用一根手指慢慢推去她頰上的水漬,先是左頰,然後右頰,又回到左頰……她眼里的汗汪汪直流,一會兒便又濕了一片,李棄索性低下頭,用他乾爽溫暖的臉去擦拭她,他的嘴唇像柔軟的棉花,吸取其徐過多的水分。

最後她把臉偎在他的肩頭,像疲倦了的小孩,她原本有些抽搐的雙肩,現在柔和的垂了下去。李棄讓她伏在他的胸前歇著,听著她彷佛還有些熱烘烘的鼻息。

她父母是愛她的,他想這麼對她說,想想又覺得沒有必要,誰能替別人決定這樣的恩怨?何況是他。何況是一顆對親情總是冷嘲熱諷的心。

於是末了,他只是挑起宛若的下巴頭兒,帶著微笑說︰「早知道我就不背那麼大一瓶礦泉水來了——光喝你臉上的就夠了,而且更香呢。」

宛若把他推開,赧然地罵他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轉了身又走,李棄在後頭哀哀叫。「別再用跑的了——丟了你我可慘了,這地方我又沒來過。」

宛若踩在一根倒木上回過頭。「你沒來過一線稜?」她瞅著他問。

李棄聳著肩搖頭,四圍看了看。「你父親把你六歲爬一線稜的事說得好神!!我看來沒有什麼嘛。」他還把句尾的音節輕佻的拉高。

「或許吧。」宛若轉身回去,背對他抿著嘴慢慢笑了。

李棄沒有來過一線稜,而且他覺得這地方沒有什麼——宛若一直在等待的機會到手了。

不知輕重的人,保證死得很慘。

☆☆☆

他們已經在山稜上了,林樹漸稀,荒草在參差的岩塊間偷生,蠻蠻荒荒一片粗黃的色調。宛若在彎道上打住,雙手叉腰吁了口氣,便指著前方一座黃騰騰的大峭崖說道︰

「喏,一線稜到了。」

後頭沒聲沒響的,宛若回頭去看,李棄就站在她身後,直著眼瞪住那座活像巨人使了大斧劈出來的斷崖絕壁。

「路呢?」他繃著嗓子問。

路是有的,在大峭崖下方另有一條山徑,窄是窄了點,但有林木蔓藤可以攀附,也可以扶壁而行,不過這種「敬老路線」,李棄走來一定覺得可恥,寧可直接上稜面對出生入死的考驗。宛若吟吟笑道︰

「我父親沒告訴你嗎?走在稜線上那種兩面懸空,搖搖欲墜的感覺有多刺激!」

把妻女帶到這種地方來的是瘋子,李棄陰沉地想,卻見宛若也不等他,逕自朝的稜脊去了,他趕上前把她拽住。

「等等,宛若。」

她回頭斜瞟他。「怎麼?怕了?沒膽子走?」

李棄鐵青著臉,把宛若拉到身後。「我先走,你跟住我——小心點,這不是鬧著玩的。」

沒想到稜線上的風那麼大,呼呼刮著人的兩耳,腳下是細窄得一條線似的岩脊,宛若張著兩手維持平衡,手心出著汗,絕不往下看,心髒在亢奮地跳躍。她卻不時在李棄背後嬌笑,風涼的調侃他。

「噯,不必太緊張,你就當你是在學校的圍牆上走就成了——你總爬過圍牆吧?」

一會兒她又喊︰

「這樣吧——你要是實在害怕,那就跨坐在稜線上,用爬的前進,膽小的人都是這樣走的。」

李棄停下來,回頭對她說︰「前面很陡,得手腳並用爬上去,你先等我上去再跟上來,以策安全。」

這個陡稜像個鷹喙,聳向空中,李棄才攀住失峻的果岩,頭就昏了,一不小心滑了一腳,身子陡然向下溜,他掛在那兒,風吹起他的墨綠外套,他像懸在枝上欲墜未墜的一片危險的葉子。

宛若卻是不慌不忙跨坐在稜上,朝上對他搖著頭。「我說你這是何苦?來爬一線稜?這可不比坐在那兒彈鋼琴那麼寫意,沒有點身手……」她嘆了一下。「我早該想到的嘛——英俊小生通常是鈍一點,笨一點,膽小一點,身手也差一點。」

李棄咬牙。「宛若——」

她笑著挪向前。「好,好,我來推你一把。」

她往李棄的背部一推,他借力上了陡稜,匍匐在那兒喘氣。宛若卻是輕松敏捷地攀上稜岩,站在他後方整頓衣服,把衣上的縐摺一條條順平。

「咱們現在剛好在稜線的正中央,向前也得走,後退也得走——你後悔可來不及了。」她沒有辦法不露出高興的神情。

李棄慢慢從稜岩上站起來,慢慢回過身面向她,慢慢用低沉的聲音道︰「我干嘛後悔?我或許又鈍又笨,膽子又小,身手又差,但是我可有很強很強的——好奇心。」

他所在的地勢高一些,他的背後是藍油油的天,陽光在頭上,他的形體成了個幽暗的、漂亮的影子。他話說得特別的心平氣和,宛若起了懷疑。

「什麼好奇心?」她小心問他。

他笑了,從容向前移一步,教宛若看見他那準備要使壞的詭笑。「我在想……在一線稜上擁吻美女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他又向前進一步。

宛若覺得身上有些部位開始發麻,她的腳尖往後點,顫顫尋找退路。「喂,你別亂來,這里可是懸崖峭壁,底下——底下是上千公尺深的溪谷。」

他還是帶著笑,眼楮里迸著瘋狂、刺激的光芒,步步前來,宛若不敢逼視他,又不能不提防。

頭一次,她感覺到兩只腳下是涼陰陰的虛無空蕩,她朝深谷瞄一眼,立刻人就旋暈起來。李棄已經近了,她沒有退路,後面是他們剛爬上來的陡稜……

他一寸寸向她迫近,她慌張地喊︰「哎,不要鬧!哎——你瘋了,你是瘋了嗎?」

李棄一把將她抱住,宛若只是驚叫,絲毫不敢掙扎。他的臉蒙下來,蒙住宛若的視線,她的嘴被他堵住,她像沒入水底窒息了,呈現一種輕微溺斃的感覺。然而她不是在水底,她在空中,風在四面呼嘯,李棄像要吻她到地老天荒。

她緊閉著眼楮,還是感到天地在旋轉,他們兩人好像抱成了一團往峭壁下掉,她忽然睜了眼,才看見李棄已經離開她的唇,他們依舊在稜上,相互抓著,都在喘息。

「你果然是個道地的瘋子!」宛若喘道。

「我總算嘗到了在一線稜擁吻美女的滋味了。」

宛若對著他那張可惡的笑臉咬牙,今天絕不給他佔了便宜去。她把他的胳臂揪得牢牢的。「那你想不想嘗嘗從一線稜往下掉的滋味?」

他冷靜地回道︰「你不至於這樣玩命。」

宛若眼中閃爍奇特的光輝,她對他陰險而嬌媚的一笑。「你可小看我了——」

一語未畢,宛若已拉著李棄從稜線上傾身跌了下去。整個山谷被李棄的驚叫聲喊得轟轟響,但是李棄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呼喊,是疾速削過耳際的風力。心髒從他的嘴里跳出來,不知摔到什麼地方去了。

墜落萬丈深淵的滋味原來如此,霎時他想大笑,至少他比藺晚塘幸福,他死是死在溫香軟玉的懷抱里!他一向浪蕩命,死了自己都不覺得可惜,可是宛若在懷里,剎那間,他忽然對生命感到莫名的難舍,難舍她,難舍自己……

到底的時候,兩人的重量結結實實發出「踫」的一聲,但是很沉,像大鼓蒙在布單里槌了一下。李棄背壓住背包,像個駝子躺在那兒,頭往後仰,他睜眼看見枝椏綠葉繡在藍色的天空里,飛起來的塵土像煙一般的飄著。

宛若還在他胸前,兩人還是相互抓著,她的肩膀一聳一聳的在搐動,過了片刻他才發現她是在笑!

「你沒有死。」他說,嗓子啞啞的,是剛才猛喊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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