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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新戀曲 第11頁

作者︰歐倩兮

第四章

總像人人都在為情所困。

惟剛步出座談會場,長長吁了口氣。最是沒完沒了的,就數女人的感情問題。終場後,一批女听眾又把他包圍,那些個天知道該怎麼辦的問題問得他滿頭包,三兩下就把福德坑填滿了。

周日黃昏的台北市街空落落,他佇立道旁,雙手插入褲裝,抬頭望天。雲沈沉地,天空一色潮濕的灰,像一只鋁鍋蓋好低好低的壓下來。

一部焰紅的愛快羅密歐,流火一抹飆到他面前,車門敞開來,流香樸鼻。

車上,一陣鶯燕此起彼落的喊著「方大哥」。他詫異地揚眉。

「惟剛,上車呀!」梅嘉攀著方向盤,傾身喊他。

如果有選擇的余地,惟剛寧可一人清清靜靜走段路。他的腦子和心情都需要通風。他此刻沒興致和任何人打交道。

「惟剛!」梅嘉尖著嗓子又叫,勾魂也似。

他嘆了嘆,側身上車。後座擠了三名女郎,靚妝麗服,笑臉迎人,紛紛向他問好。三女皆是梅嘉經常合作的模特兒。

不等惟剛開口,梅嘉丟了一罐飲料到他腿上,說道︰「掰了一下午,口也渴了吧?」

惟剛一看,是罐冰沁的德國黑啤酒。梅嘉自是好意,可是拿黑啤酒解渴,于他此時,怎麼都覺得文不對題。他把那罐黑啤酒擱到一邊,回頭向三女招呼。

「剛剛我們還模上去找你呢,方大哥,」其中一人說︰「你被一群女人團團圍住,脖子以下,什麼也看不見。」說著,她不知想到什麼,捂嘴兀自笑著。

「她們到底在問你什麼呀,方大哥?」另一人問。

一些她們必須和最親近的人一起解決,卻往往向最陌生的人和盤托出的問題。惟剛聳聳肩。「婚姻、感情、外遇、交友,種種疑難雜癥嘍。」

于是另一人若有所思道︰「女人真傻,哪怕是女強人,一到感情關口,也總是六神無主,拿不出辦法!」

這話引來回響,幾個靚女七嘴八舌論起感情問題。惟剛寂然靜坐,望著窗外飛掠的街景,听著眾女玲瓏的話語,心頭卻壓著一條長發的影子。

昔日那女孩,是否也如此?──在感情的關口上,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惟剛猝然心絞疼起來。不,她不是,她永遠在他心中是冰清玉潔,敢愛敢恨,在感情的關口上,她沒有躊躇,不顧一切的,甚至于……梅嘉卻呵叱起來,「無聊!哪來這麼多感情問題?」她不耐煩談這些。感情的事,她沒有問題,只有信念──凡她想要,就一定要到底。

「听著,」她伸手拍一下喇叭,不是交通上的必要,不過是喚起車上乘客的注意。「我說時間還早,咱們到福華中庭喝咖啡,然後上羅浮爆吃法國菜,我請客,怎麼樣?」

她說得爽氣大方,後座歡聲雷動。

「梅嘉姊,晚會什麼時候開始?」一名女郎問。

「八點,就在福華地下樓,飯後我們直接過去。」

惟剛心生狐疑。「什麼晚會?」他掉頭問梅嘉。

「設計師聯誼嘛,晚上你會看到巴黎來的那三個時裝設計新秀。」梅嘉回道。

惟剛弓起眉峰。這晚會他是知道,但他沒說要去。午時自策軒出門,只講好梅嘉來接他,沒提別的節目。

「妳們去吧,」他說︰「我還得回公司。」

「惟剛!」梅嘉叱道︰「別掃興,說好一道去的。」

他什麼也沒和她說好,當著人前,不便駁她,只道︰「公司有急事要辦。」

「我不管!什麼事統統放下來。」梅嘉是孩子氣的口吻,大人的耍賴。

平日惟剛的耐性算好,面對梅嘉也屢屢不厭其煩,但這個黃昏他卻感到異乎尋常的躁郁,麥克風的回音和嘈雜的聲笑還在他頭顱內嗡嗡作響。他哪里也不想去,甚至也懶得再說什麼。

「我回見飛。妳就在路口停吧,我搭計程車走。」

梅嘉當沒听見,徑把車頭掉回仁愛路,往福華大飯店的方向疾馳而去。

「梅嘉,」他的聲調下沉了。「妳就算把車開進福華,我照走不誤。」

梅嘉要是心細些,該注意到惟剛今天的氣色不但陰霾,還蘊著少有的強硬。

但她只管氣惟剛不遂她的意思,一發怒,猛然就當街煞車。後座三個女郎,像掛在窗口的布女圭女圭,前搖後撞,一個個失聲驚叫。

「梅嘉姊,妳怎麼停在這里?十字路口吶!」

一時閑,四周喇叭大作,煞車聲四起,梅嘉置之不理,板著臉氣呼呼道︰「不去大家都別去算了!」

三女當中一人,向前推搖惟剛的椅背。「方大哥,你就去──」

惟剛沒有回頭,只把手一掣,制止她的哀求。

「梅嘉,開車。」他沉聲命令。

梅嘉一張下巴往外抄,坐在那兒,相應不理。

「妳想在路口當夾肉漢堡,悉听尊便,我和三位小姐可不陪妳。」說著,他掣著車門把手,作勢下車。

梅嘉斜睨惟剛,見他的態度分外嚴峻,像是嚇了一跳,下唇抖索起來,像小孩受了欺負般,十分委屈。她卻很快操動方向盤,穿出車陣,離開十字路口。

車過福華大飯店,往南側道路拐去。

後座的女郎都俏俏喘了口氣。還是沒人吭聲,車上一陣沉寂,氣氛很僵。

餅片刻,惟剛才偏過頭,打量起梅嘉今天的妝扮。她穿一身苔綠色緊身小禮服,一對白金鑽石耳環,直吊下頸際,秀發篷松梳向一側。

或許是余怒未消,

兩腮仍是紅撲撲的,倒顯得十分嬌媚。

他回頭對後座三女道︰「知道嗎?妳們的梅嘉姊是越生氣越漂亮。」

一陣靜默。

然後,梅嘉噗哧一聲笑了,三女也跟著咧開嘴,車上的氣氛豁然開朗。

不久,小跑車入新店工業區,抵達見飛大樓。

惟剛喃喃稱謝,推門欲下,梅嘉喊住他。「你晚上會回策軒吧?」

他把肩一挑,不置可否。梅嘉狹然橫過來,一把摟住他的肩頭,也不管旁人,湊向前便吻住他的嘴。

惟剛在女郎的竊笑聲中,掙月兌梅嘉,尷尬地下車,向她們揮別,旋即登上見飛大樓的長階。

一人大廳便踫見警衛組長閻碧風。

「閻組長。」惟剛打招呼。

打從惟剛十五歲到見飛當小堡起,他見到的閻碧風便是鋼板一張的面相。

奇的是,今天他們的閻組長居然換了臉上的招牌──鼻子扭著,眉毛打了結,滿臉都是嫌惡,睨他一眼,即把頭別開,不肯再理他。

是他身上爬了臭蟲嗎?一定是的,否則閻組長的五官不會走樣至此。惟剛朝身上嗅了嗅,沒有臭蟲味,只有女人的脂香粉味。

得上樓沖個澡!這麼一想,他跨入電梯,看了大鏡,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閻組長有那麼鄙視的表情。

一枚紅艷艷的唇痕,大印似的戳在他的嘴角。

惟剛回到十樓套房,立刻進浴室把嘴角的口紅印子拭掉,忽然倦了,沒有去沖澡。他月兌下外套,順手擲向椅背,踱向壁櫃,拿下一瓶金花干邑白蘭地。

這酒閑置已久,最初是什麼人送上來的,他早忘了。他一向滴酒不沾,此刻也殊欠飲酒的興趣,但是空空的雙手慌得很,需要有個東西握著──有個東西或許潤潤枯澀的喉嚨,或許消泯陰郁的心情。

他拎著半杯酒,拔開領結,在當窗一張松木休閑椅坐下來,慢慢咂口酒,遙遙望著遠處觀音山影的玉體橫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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