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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花 第9頁

作者︰韓子苑

「中年禿頭男業務當然敵不過年輕漂亮的辣妹,所以老板改下訂單給美女。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這……」

好吧,更正。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個樣。

她搖搖頭,舉杯小啜一口,卻咳了兩聲;再喝一口,她咳得更用力,還拿出面紙擤了鼻水。

「你感冒?」

舒正尋看著她,略皺了眉頭。

「應該是吧……」

她又喝了一口,再咳三聲。

「你把橙花當感冒糖漿嗎?」

他忽然伸手,奪走她手上的杯子。「感冒就要像個感冒的人,不留在家里睡覺,三更半夜還出來喝什麼酒。」

「喂,那是我的……」

「乖,生病了就快回家睡覺。」

他故作哄騙小孩的模樣,也順手將那杯酒給倒進流理台。

「是你自己叫我快點讓你清償債務的吧?」

「那好,剛才倒掉的那杯我會算進去,這樣行不行?」

「你……」

老板黑心,連酒保也黑心。

「開玩笑的,」他被她的表情逗笑。「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還是你已經打定主意明天不想上班?」

「我明天排休,有正當理由可以喝到你打烊。」

「感冒了就不是正當理由。」

「我就是睡不著,你能拿我怎樣?」

她第一次看到這種「熱心」的酒保,見客人感冒還不肯賣酒的。

「躺著就能睡了,哪有睡不著這種事?」

「要是像你說的這麼簡單的話,世界上就不需要有‘安眠藥」這種東西的存在。」她說得振振有詞。

「它本來就不應該存在。」

他冷不防地回了一句。

而這句話卻讓徐芷飲愣了一會兒。

她忽然有了不好的假設──該不會……他那位去世的女友,就是服用安眠藥自殺的吧……

不,一定是她想太多。

「不然我喝柳橙汁行不行?」她轉移了話題。「反正它長得跟橙花沒什麼兩樣,我把它當橙花來喝也好。」

舒正尋靜了幾秒,取來杯子倒滿柳橙汁給她。

「真是睜眼說瞎話。」

賞了她一杯柳橙汁後,舒正尋就去忙自個兒的事了。

徐芷歆則是呆坐在老位置上,任由好奇心無節制地擴散。

她本來只是想知道為什麼他會選擇對方的忌日當月來回避,然而,現在她卻連對方的死因都開始好奇。

她常笑自己的母親和小阿姨喜歡管別人的家務事,怎麼她現在也當起這種角色了?

一定是她的工作讓她的腦袋太悠閑,才會一下子失眠,一下子愛管閑事。

從前,能夠躺在床上的時間簡直比黃金還珍貴,往往一躺上去就可以在三秒鐘內立刻入睡;而一天到晚光是想著實驗室的東西就已經夠她受了,還有哪來的時間去管別人的雜事!

而這一切現在回想起來,卻不禁讓她捫心自問︰

她那麼拚命,到底為了什麼?

「明明就是一臉想睡覺,還說你睡不著。」

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哪有?」

她抬頭,見舒正尋終于可以閑下來說一句話。「我明明就是在沉思,哪是什麼一臉想睡覺。」

「已經快一點了,你還不打算回去?」

他走近了過來,點上一根煙。

「你這是在趕我走嗎?」她苦笑。

「趕你走是為你好。」

「對你的老板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這就難講了,」

他取下煙,夾于兩指之間。「對老板而言,像你這種點一杯就要坐上三個小時的,叫‘奧客’;而至于那邊的那一票人呢……」他指了某個方向。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是一群男男女女三桌並成一桌,好不熱鬧。

「那種活像啤酒黑洞的,對老板來說才是好客人。」

徐芷歆听了,皺了眉,嘴巴一開一張的,好像要說些什麼。

「但是對我們酒保來說,則是完全相反。」

他又補充,打斷了她的欲言又止。「像你這種的,我只需要調一杯酒給你,然後等著結帳就好︰而那群人會搞出很多你想也想不到的花樣來。」

「哦?」他的話引起了她的興趣。「例如什麼花樣?」

「例如嘛……」

他側頭,努力回想了好一下子。

「我記得有一次,有一個剛退伍的來慶祝,他們一群人大概喝掉了三、四十瓶啤酒。」

徐芷歆聆听著。

「打破杯子不說,把酒喝得滿地也不要緊,其中一個還把廁所吐得四面八方都是。」

「四面……八方?」她強調了一次。

「老實說,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吐的。」他聳聳肩,熄了手上的煙。

「你讓我想起以前一個當空姐的朋友……」她笑了幾聲。「她也抱怨過類似的事。」

「你們這個行業我是不清楚,」她又繼續說道,「但是我知道空服員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生氣的。」

而舒正尋听完,只是低頭掛著微笑,沒有回應什麼。

徐芷飲不見他接話,頓時也只能沉默。

兩個人就這樣維持著不長也不短的安靜氣氛。

這段時間以來,徐芷歆早已習慣了他這種模式。每當她想透過某件事來更了解他個性的時候,他總是會拿出很荒謬的回答來應付她,或甚至是像此時此刻這樣──直接拒絕反應。

所以,當有「奧客」拿出花招來惡搞他的時候,他是會生氣?還是選擇默默接受?或是直接海扁對方?

她完全沒有頭緒。

他就像是一部「ROXY」的閑聊機械。要他聊天,他奉陪;但倘若要他說出自己的事,或是要他聊聊自己的性格,那一部分的資料幾乎是「零」。

一,他會轉移話題。

二,他可能會說出很扯的答案。

三,他會直接沉默以對。

這是舒正尋最常出現的反應。

她不明白,他是只有對自己如此,還是他對任何一個人都是這樣?

忽然,徐芷歆微微向前傾,開口問了一句。

「介意我問你一件事嗎?」

像是決定拿起石頭丟丟看那片玻璃窗,瞧瞧里面到底會不會有人來探看。

舒正尋抬起頭,凝視著她。

「你想問我她是怎麼過世的?」他平靜地反問。

他這一問,徐芷歆愕然。

難道他會讀心術不成?還是她的心事真的這麼好猜?

「……你怎麼會知道?」

不懂的事,她向來勇于發問。

「因為你說了‘介意’兩個字。」他說完,頭又低了下去。

徐芷歆怔怔的。

一股說不出來的茫然感忽然涌了上來。她不知道這個人的想法,也不清楚他的情緒。

她這麼問,是否會惹得他不高興?他低下頭的意思是不願意多談?還是另有別的意義?

或許她真的太過得寸進尺,再怎麼樣她都不該問這麼私人的問題,畢竟她和他也只是客人與侍者的關系而已……

「因為生病。」

忽然,舒正尋月兌口說出。

徐芷歆愣了一下子,頓時反應不過來。

「她是因為生病死的。」他又說了一次。

「是……什麼樣的病?」

好不容易,她抓住了一點神智,回問了一句。

「肝髒方面的,」他吸了吸鼻子,手背擦過人中處,目光並不在她身上。「真正的病因是什麼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天生就是那樣。」

瞬間,徐芷歆的胸口像是被一把鈍器給擊中。

她在芝加哥所專攻的生化研究,正是以肝髒相關疾病為主。

「有試著接受治療過嗎?」

一問出口,她就覺得自己是在問廢話。

「當然有。」他苦笑了一聲。「什麼治療都試過了,但是她的情況還是時好時壞。」

徐芷歆靜靜的。

「她一直都活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

他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那些吃不完的藥不但對她一點幫助也沒有,最後還是因為要接受什麼手術而去世。」

詳細的死因他從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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