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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不對妾意 第5頁

作者︰那顏(圓悅)

「他也會懲罰我嗎?」方施問。

單只听到這樣的聲響就已讓她毛骨悚然了。

「懲罰?」術赤聞言錯愕住,隨後失笑了。「我給妳找個大夫吧!」

幸好她的傷讓他有岔開話題的借口。

「求你,讓我走!」她的胸口好悶,似乎有個聲音在對她說,留下的下場會是萬劫不復!

「這是不司能的。」沒有人能承受朱高煦的怒氣,「妳還是認命吧!」

還是認命吧!

許多年前,她娘也曾經這樣對她說過,可為什麼她都乖乖認命了,老天仍不肯放過她呢?

忽然間,她的心緒亂做一團,她無法承受,只覺得自己就要發瘋了!在狂亂中,她竟將逃離的想法付諸于行動上。

當術赤再次找到方施時,她已暈倒在花園的小徑上。

天已經下雪了,薄薄地覆在她的背上,這一瞬間,他竟錯覺到,在她那荏弱的肩膀上,似乎連背負薄薄的冰雪也無法勝任!

他忍不住疑惑起來,老天將她與朱高煦攪和在一起,是不是太殘忍了?

第三章在意

有梅無梅不精神,

有雪無詩俗了人;

日暮詩成天又雪,

與梅並作十分春。

──盧梅坡《雪梅》

大雪一夜未停,才只不過一夜的時間,整個世界已是雪白一片。寧海富商黃炯豐的庭院里,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失去氣息的人體。

「王爺,您答應過我們會從輕發落的……」眼見才剛一起把酒言歡的客人只一刻就成了雪地里的孤魂,黃炯豐的眼光變得有些呆滯。

「我確實說可以從輕發落。」

「但您──卻殺了他們!」

「他們該感謝我才是,畢竟,我讓他們死得不是很難看。」對于死因來說,賞全尸已是朝廷最大的恩典了。

「這就是您所說的從輕發落?」

「不錯,現在只剩下你了。」他傳遞著死亡的訊息,自雙唇吐出的句子卻優雅得仿佛是請人來賞雪看花似的。他看黃炯豐的樣子,更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小夢吟,過來。」

夢吟?誰是夢吟?

方施聞言,不禁愕然但不知是誰在她背後推了一把,讓她踉蹌地跌出人群。

「給黃爺送壺酒。」

方施拿起那把黃金打造的精致小壺,依言在黃炯豐的酒杯里滿滿的斟了一杯。

「喝吧!這可是皇上的恩典,等閑之輩還喝不到呢!」

看著杯中澄碧的有毒液體,黃炯豐抖著手,酒撒了一地。

「夢吟,既然黃爺有些累了,妳不妨助黃爺一臂之力。」朱高煦邪笑著。

在他看來,主宰他人的生命一向是他的樂事,他從不願錯失其中的樂趣。

仿佛被催眠般,方施提起酒壺,重新斟滿那只杯子,然後……

鮮血自黃炯豐的唇角流淌而下。

「王爺,清點好了,共有十一箱黃金,玉石瑪瑙與各色事物合計五箱……」

「原來……滅族是假,抄家才是實哪……」黃炯豐嘶吼出內心的不甘。

「在你與方家攀上關系前,就該考慮到劍有雙刃。」弱肉強食自古亦然,「不過,好歹你也利用方孝孺的名義撈了不少,該夠本了。」

方孝儒是有名的大儒,不但門生在朝為官者眾多,而且,有不少官吏與他私交篤厚。打著他名號的寧海商人們,就像有了一頂極大的保護傘,不說別的,其中的便利就能獲利不少。

痛苦的抽搐之後,黃炯豐咽下最後一口氣,眼楮仍是暴睜的。

「妳也覺得我殘忍嗎?」

術赤知道朱高煦的平靜往往是另一次狂暴的開始,明哲保身的才能讓他悄悄退開半步。

方施未曾出聲,只是用一雙明眸瞅著他。她的眼神迷茫,心魂不知飛到哪里去了。

「說話!」朱高煦重重地扣住她的肩頭,強迫她開口。

肩頭上的劇痛喚回了她的神志,然後,她再度聞到自他掌中逸出的濃濃血腥味。

「嘔……」作嘔感充溢了她的心胸。

「不許吐!」朱高煦咆哮。

「不……嘔……」他的靠近使血腥味更濃了,她止不住胸月復間翻騰的不適感!

朱高煦見狀怒氣更甚,「妳別忘了,毒死黃炯豐的酒是妳送上的!」

她送上的酒?

方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已沾滿了鮮血,隨後她想起了自殺的母親,以及被她克死的祖父……

然後她醒悟到,原來自己的雙掌也早就沾染上鮮血!

炳!多麼可笑啊!

方施面如死灰,「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我不許妳死!」朱高煦狂暴地叫道。

她才十四歲而已,可心靈上的沉重負擔已超出了二、三十歲的成年人。術赤知道她的承載力接近底限,一不小心就可能會崩潰,頓時,惻隱之心抓住了他。

「王爺,請您住手!她已被嚇壞了。」

朱高煦一松手,她的身體就順著他慢慢地滑倒在雪地里。

「方夢吟,我命令妳睜開眼楮!」朱高煦一把抓起她,「看著我!」

她順從地張開眼,可眼神卻是茫然的,她看著他,卻又像是什麼也沒看見!

朱高煦拒絕被人忽視,可一個凡人怎能與老天的意志抗衡?

「她恐怕是封閉自我了!」術赤略通醫理。

她的感應能力極強,對血腥也敏感得驚人,這些年來又一直生活在重重的壓力下,方仁與黃炯豐的事正好成為她崩潰的導火線。

「不!我不許!」朱高煦大聲咆哮。

他對方施的在意讓術赤大感意外。畢竟,在朱高煦的眼里,世界就是一個大競技場,優勝劣敗是其中的唯一規則,他甚至不只一次說過,無用的生命就該消失掉。

可此刻,他卻在意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王爺……」術赤有些擔心,這是朱高煦第一次為皇位之外的東西失控!

「我沒事!」朱高煦說服自己,該害怕的是她才對!

「王爺?」術赤擔心地輕喚。

「什麼?」

「王爺會殺了她嗎?」術赤小聲問。

「殺?」朱高煦的大手停駐在她縴細的頸項上,五指微微一收。

在她細弱的頸上,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只要稍一用力,他就能捏碎她的喉骨。理智告訴他,她會是他的危機,他該結果他的危機,可……

「治好她,不管你用什麼方式!」朱高煦冷聲命令。

雪大起來了,紛紛揚揚地飄落在黃家的院子里,也落在方施的臉上。她的臉不知阿時染上一抹輕紅,仿佛是涂上了產自北地的胭脂。

「即使傻了,妳也想逃開我!」他固定住她的小臉,強迫她看著自己,「夢吟,妳只能依附我而存在!」

他的聲音穿透了心靈迷霧,讓方施為之顫抖不已!

可若真傻了,也許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此刻,天地因白雪而變得肅殺,方施有預感,他們命盤已悄然被改動了。

不過,未來怎樣,誰又能保證?

她的眼前升起了黑霧,然後,她真的暈倒了。

☆☆☆

朱高煦暫住的寧海縣衙,亦被漫天大雪沁染成玉樹瓊枝的天地。

寧海縣令被處死後,朱高煦接手所有寧海縣的事務。五天後,一度被寧海縣令攪得一團糟的地方事務,終于步入正軌。

有關方氏余孽的搜索工作仍在緊張地進行著,不過,矛頭已從地方鄉紳,商賈,轉向一般的讀書人與平民百姓。

一切正如朱高煦所要的,按照他的計畫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不過,方施的出現卻是個例外。他知道藏匿欽犯並不是理智的行為。可她那落寞的身影、寂寞的眼神,喚醒了他內心的孤寂。

在世人的眼里,他是叱 沙場的猛將、是最受聖眷的二皇子,沒人知道在二皇子光鮮的外衣下,他擁有的只是孤寂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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