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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娘 第29頁

作者︰黑顏

紅瑚柔婉淒怨的歌聲似魔咒般緊握住她的心,揮之不去。六年前听到這首歌時,自己還大大不屑,不想卻已刻在心底深處,隔了這麼久。依然清晰宛在耳邊。

「又在想他?」白隱的聲音從一側傳來,似二月的風,清冷卻不刺骨,輕輕拂去她滿懷的愁緒。

焰娘偏頭而笑,看向這個從一生下來便戴著光環,不知憂愁為何物,除了笑不會有別的表情的俊美男人,卻沒回答。

「如果連笑都帶著憂郁,那還不如不笑。」白隱走上前,抓住秋千俯首看著她,俊美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泛著銀光的眸子卻透露出不悅,顯然很不滿焰娘的敷衍。

焰娘聞言,不由輕輕嘆了口氣,偎進白隱懷中,「二哥,奴兒與傅昕臣明天成親,他、他可能會來。」

「你在擔心什麼?」抬起她的臉,白隱問,「你不是說過你和他已經沒有瓜葛了嗎?既然他不將你放在心上,你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我、我……沒有辦法不想他。」焰娘眼眶微紅,驀然立起身,走到一株開得正盛的石榴樹下,垂首輕輕飲泣起來。自從見到白隱之後,她便變得脆弱易哭,與以前堅強的焰娘完全不同。

無奈地一笑,白隱步態優雅地來至她身後,雙手按上她的肩,安慰道︰「為什麼又哭?二哥又沒叫你不想他。乖,不要哭了,你看!」他伸手摘下一朵似火焰般綻放的榴花遞到焰娘眼前,「我的小五應該是和榴花一樣熱情奔放,盡情享受生命,而不是現在這樣多愁善感,眼淚始終于不了。」

接過榴花,焰娘拭干眼淚,安定地看著那似血似火的顏色,她怔怔出了神。多年前,那紅紗飄飛,無拘無束,除了生存什麼也不放在心上的女孩到哪去了。自從那一夜見到那個丑陋冷情的男人之後,她便開始逐漸迷失自己,直到現在,連她都快不認識自己了。難道說愛一個人,真的會丟失自己?

將榴花插在鬢邊,焰娘轉過身,對著白隱露出一個比花還嬌的笑顏,雙手背負,輕盈地轉了個圈,裙據飛揚之間道︰「小五可比榴花美麗百倍。」見到白隱之後,她開始逐漸找回在卿洵身邊喪失殆盡的自信心。

既然她決定活下來,自然要活得像個人,而非行尸走肉。

「小心!你的身子還弱得很呢。」白隱大悅,卻不忘伸手扶住她。

「沒事。唔……穿鞋真難受。」焰娘抱怨地踢了踢穿著鵝黃緞面鞋子的腳,非常不滿意那種被拘束的感覺。

「活該,誰叫你不珍惜自己。」白隱毫不同情地以指節輕叩她光潔的額,「還有,我警告你,不準偷偷月兌鞋。

「哦,知道了。」焰娘皺鼻,無奈地應了。心中一動,記起一事來,「二哥,你認識阿古塔家的女兒嗎?」記得紅瑚曾向自己問起過明昭成加,想必兩人相識。

白隱微微思索,之後搖了搖頭,一頭銀發在陽光下波動著耀眼的光芒,令焰娘再次產生「他是否是天神下凡?」的想法。從小她就像崇拜神棋一樣崇拜著他,直到現在,她依舊有這種感覺。

「怎麼想起問這個?」白隱隨口問道,扶著焰娘往屋內走去。她身子初愈,不宜站立過久。

「人家記得你呢。」焰娘怨責地怪白隱的無心,人家女孩兒將他放在心上,他卻連人也記不起,真是枉費人家一片心思。

白隱淡淡而笑,絲毫不以為疚,溫聲道︰「多年來,我救人無數,哪能記得那麼多。她是不是阿古塔家的女兒,我根本理會不了。你也清楚,我救人是從不問對方姓名來歷的。」

這倒是。焰娘在心底為紅瑚嘆息,她這二哥與她想的絲毫不差,是個下凡來解世人的天神,永不會動男女私情。只可惜了那個孤傲女郎的一片痴心。

「那麼你以後別忘了這世上還有個‘不肯隨人過湖去,月明夜夜自吹蕭’的美麗阿古塔姑娘。」她認真地建議,只因世上最可悲的事莫過于自己傾心相戀的人卻不知有自己的存在。她做不了什麼,只能讓明昭成加記住有紅瑚這麼一個人。

「不肯隨人過湖去,月明夜夜自吹蕭……」白隱低聲重復,帶笑的眸子中掠過激賞的神光。好個孤高清冷的女子!只憑這一句詩,他幾可在腦海中勾畫出她的音容笑貌。

「我要去看看奴兒,她從沒見人成過親,現在一定不知所措了。」焰娘轉開話題,心中惦記著葉奴兒,其他的事都成了次要。

「一起去吧。我去和傅主聊幾句,你切記勿要太累,過一會兒我來接你。」

「知道了……」

「一拜天地——」鼓樂喧天聲中,一對新人開始行跪拜大禮。

大廳中雖坐滿了人,卻不嘈雜喧鬧,只因參加婚禮之人均非常人。而其中又以立于新人之旁不遠處一峨冠博帶的中年男人最為醒目,不只因為他筆挺魁偉,高人一等的身材及充滿奇異魁力的古拙長相,還有那似悲似喜,卻又似憾悔的面部表情。

焰娘坐在白隱身旁,目光卻專注地觀察著男人的表情,心中憶起奴兒昨夜同她說過的話。

「他是我爹爹。我……叫葉青鴻。」

「二十幾年來,我記得的事並不多。但是記憶中竟然有他……我坐在他懷里,他用胡子扎我的臉,我笑著躲著喊著爹爹求饒……」

「……他為什麼不要我……」

「他現在對我這麼好又是為了什麼?我明天就要成為傅昕臣的妻子了,以後、以後……」

看來,奴兒的認知一點沒錯。葉洽除了與她有相似的五官外,他現在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想必他一定很遺憾自己不能坐在高堂的位置受新人參拜,這可能會成為他終身的憾事。焰娘無聲地嘆了口氣。

「二拜高堂——」司儀高喊,葉洽臉上閃過一絲激動,卻強忍住了,什麼也沒做。

焰娘再次在心中嘆了口氣。

「且慢。」一沙啞的聲音突然闖了進來,打斷了正欲下拜的新人。

焰娘僵住,他還是來了,還是念念不忘為他的師妹而來強行分開一對真心相愛的人。他還是這麼死心眼。

大廳登時一片寂靜。聲音傳來處,只見卿洵一身灰衣,神色陰鷙地立于門外。

久違了!焰娘只覺眼眶微澀,目光落在那令她魂斷神傷的男人身上,再也不能挪開。一只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她沒著,卻知道那是白隱。他在擔心她,她唇角浮起一抹淡笑,她沒事!她真的沒事了!

「卿公子如果是來觀禮的,請于客席坐下,待我主行完大禮,再來與公子敘舊。」

龍源主事之一關一之的聲音傳進焰娘耳中,她不由心中冷笑,他會來觀禮,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也不可能。

丙然,卿洵理也未理關一之,一雙利直射傅昕臣,木然道︰「你背叛淨兒!我會殺了她。」後面一句他是看著葉奴兒而言。

一年多來他沒找傅昕臣與葉奴兒的麻煩,除了因知道傅昕臣確實一直呆在梅園陪伴淨兒外,還有就是那個女人的求情。如非她,他早殺了葉奴兒,也就不會有今天。

而她,則如她自己所說,徹徹底底地消失在自己面前。一股無法言喻的劇痛自心底升起,就像年來每當想起她的時候一樣。他趕緊深吸一口氣,將那種痛楚強行壓下,今天之後,或許他就不會再痛了。

「傅某對你屢次忍讓……」

暗昕臣的話焰娘沒有听進去,她只覺得眼前發黑,在恢復過來後,一股想狂笑的沖動差點逼瘋她。他心中始終念念不忘他的淨兒,而她跟了他九年,卻得不到他的一絲關注。他進來這麼久,自己看了他這麼久,他卻毫無所覺。可笑啊可笑,可笑自己痴心一片,也可笑他的專情固執,不過都是枉然,如東逝之水,歸去無痕,連一絲波紋也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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