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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之諭 第12頁

作者︰綠痕

「喂,鐵了心不講道義?」想吃卻吃不到,從不曾被女人踩在腳底下的石中玉,此時的模樣已經有點類似張牙舞爪。

愛染也拋開了矜持與顧忌,一步也不退讓地大剌剌與他杠上。

「哼,認飯不認人,道義暫時不必講!」一只雞腿,要講道義?他這是開哪門子的玩笑?管他是圓是扁、是皇帝還是小卒,不能讓的就是不會讓!

在下一波月復鳴響起時,為了一只雞腿而堅持不下的兩造,再次在櫃內手忙腳亂地開搶,在你來我往的擠來擠去,手腳齊伸的壓來壓去下,因地受迫的他,雙唇曾不小心擦過她的粉頸,還有胸口,而她的芳唇則是曾不小心印上他鼻子、下頷,還有耳朵與嘴巴,禁受不住他倆這麼粗魯的行為,藏納他們的木櫃,毫無預警地在一片混亂中,轟轟烈烈地解體垮碎成兩半。

站在破櫃前的瀟灑,居臨下地看著下頭兩名狀甚狼狽,手腳都還打結纏繞在一塊的男女。

「兩位,吃得開心嗎?」窩在里頭搶,味道就會好點不成?

糗態遭人撞見的愛染,紅著臉自一地的狼藉中坐起身,才回過頭想找那名肇事者興師,卻看見臉上都是她胭脂印的石中玉,嘴里正咬著那只方才他們搶得你死我活的雞腿,坐在她身後一臉無辜和茫然地看著她。

那張無辜的臉龐,自那一刻起,在她眼中印成一幅很深很深的印象,即使來到這里這麼多年了,她從來都不曾忘記過,就像頭一回在殿上見到他,他執意要帶走她時,臉上那抹毫不多加考慮的笑容一樣。

她永遠都記得,他那時堅持的模樣,與那抹單純的笑意。

他一直都是個簡單的人。

許多事,對與錯皆在他心中自成一格,他不會去考慮太深或顧忌太深,在他眼中,只要是對的事,他就會放手去做,從不去管什麼代價或後果,里里外外都簡單的他,似乎永遠都沒有任何煩惱,也沒有任何事能夠成為他的煩惱,一如他簡單爽快的笑容般。

可是他不知道,對她面言,他卻是個特大號的煩惱,因她無論是醒著或睡著,他這個煩惱,總是固執地棲息在她的心房真不肯輕易走開。

她想,之所以會喜歡他,或許就是因為他夠簡單。

而最令她煩惱的是,她自很久前就發現,她一點都不想擺月兌這個煩惱。

假若不是處在巫女這個身分上,假若,她命中不主喪帶克,誰在她身邊,誰就有會因她而亡的風險,以及她也沒有那個令她難以啟齒的問題的話,她也很想開口響應他的感情,而不是像這般,讓兩人的感情多年來一直懸在那個地方。

只是,已在她心底扎根纏繞多年的情絲不能由她,同樣的,命運,也不肯由她。

「出兵前你真想清楚了?」素來即主張帝國與三道和平共處的詠春王,在身為東域將軍的破浪一回國後,立即十萬火急地上府找人問個清楚。

破浪早知道這個鮮少踏出自家王府的親皇兄,會在他一返國後即來看他為的是哪一樁。

他挑高劍眉,「大哥今日是來說教的?」

「不是大哥愛說你,只是你行事會不會太沖動了些?」他那一貫獨斷獨行,從不找人商量的個性,令臨淵著實感到頭痛。

「是嗎?」他愛理不理,兀自任來客在他身後絮絮叨叨,大剌剌地走至另一旁坐下,一雙銳眸,像是在暗地里估量什麼似地在來客的身上徘徊。

「毫無預警地便前後滅了九原國與天苑城。」臨淵愈說愈是氣急敗壞,「哪,你說,這對三道而言,難道不是一種挑釁?」

破浪不以為然,「那又如何?」

他一頓,滿臉憂心隨即替代了先前的惱火,「只怕如此一來,將會破壞中土與三道間的和平,若三道假借復仇之劍,舉兵進犯中土,那該如何是好?」

「大哥多慮了。」破浪的語氣里隱約透露著成竹在胸,「三道素不團結,不但彼此之間心結甚重,還各據一方各自為政,就兵力來看,眼下就算是三道盡出,也未必會是咱們的對手。」若不是沒全盤的把握,他怎會貿然出兵?在守護陛下的前提下,他雖狠,卻不蠢。

「可……」

破浪慢條斯理地睨他一眼,在心底琢磨了一會後,不動聲色地問︰「大哥似乎很同情三道?」

「我只是不忍見神子與人子之間再掀戰火。」臨淵擺出了一副憂天下人的表情。「若能繼續維持和平,那麼就算諭鳥所說的神諭是真又何妨?說不定,三道並不想重返中土,只想繼續過著眼下平穩的日子。」

破浪霎時瞇細了眼,眼中飽含冷意,「誰說三道不想重返中土?而你眼中的和平,可是真的和平?」

他振振有詞地反問︰「你並不是三道,你又怎知三道在想些什麼?」

「戍守東域多年,我明白三道身為神子的自尊,更知道這些年來海道一直都在等待著海皇蘇醒,而天宮、地藏,則皆與海道一般,他們也都在等著天孫與女媧回到人間。」挑明了他人所不知的事實後,破浪不客氣地再潑一盆冷水,「三道無心奪回中土?別自欺欺人了。」

曾經視人子為奴的神子們,或許在百年的流放中,已學得了教訓,但渴望權力的貪婪,則是一頭嘗過人肉美味就再也忘不了人肉香的噬人虎,他不相信野心可以自骨子里拔除,更不信人性中沒有貪婪這兩字的存在,而權力,更是一旦沾上手,就再也放不開的麻藥。

倘若今日真是四海升平,倘若被逐于中土之外的三道真甘心在中土之外落地生根,絲毫沒有想從人子手中奪回統治中土的大權,那麼帝國根本就不需有鎮守四方的四域將軍,而四域將軍們更不需長年在外弭平神子們不時制造的動亂。現在的情勢,就像是月圓時分的天際,乍看之下象征著帝國的滿月,高掛在夜空中光彩無人能及,可實際上那些同樣也在天際上的眾多星子,則像是三道九國,正蟄伏在帝國的光芒底下,等待著取而代之的一日。

「你的想法太偏狹了。」臨淵嘆了口長氣,頭疼地撫著額,「三弟,我明白你對陛下的忠心,但你也未免想得太多、做得太過了……」

「眼見為憑,我不過是就我所見的一切下定論。」有幾分證據就說幾分話,他向來就不相信討好人心的花言巧語,或是一味欺瞞自己的假象,若是面對現實是一種清醒,那麼,他選擇清醒的活著。

知道自己再怎麼說也無法動搖他的信念半分,臨淵頹然地坐在椅內,邊搖首邊問。

「其實咱們也不知道神諭究竟是否能成真,倘若到時並無天孫或是女媧的出現呢?」充其量諭鳥只是一種傳說罷了,無論以哪一種立場來看,這都只是帝國欲滅三道的借口。

「我不在乎神諭是否能夠成真。」他冷冷低哼,壓根就不煩惱這一點,也不認為所作所為有何不妥。「我在乎的是,國內人心是否安定,外患是否再起,身為陛下的四域將軍,我不過是盡責守衛陛下的疆土,避免任何破壞的火苗蔓燒至國內,因此,我情願有負三道,也絕不容許任何人動搖陛下的河山半分。」

「你可想過,若是三道真因此掀戰,戰爭總會遷連中土百姓,難道這也是陛下所樂見的嗎?」

破浪淡漠地瞥他一眼,「任何事都會有犧牲,這就得看你能否在最少的犧牲下達成犧牲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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