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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 第11頁

作者︰綠痕

「我只是想出去透口氣而已。」打從回來馬府後,每日都和他關在房里足不出戶,他不煩她可悶壞了。「在把這些全背起來前不許偷懶。」嚴格限制她出入的聖棋,走至她的身旁拎起她的衣領,再次將她給拎回受刑的書案前乖乖坐下。「為何我一定要學這些?」她一個頭兩個大地瞧著他寫下的藥材之名以及它們的功效,在一旁,他還為老是分不清楚藥材的她畫下了藥材的形狀。在她又不安分地在椅內左扭右動時,他順手敲了她腦際一下。

「不學個一技之長,難不成你想繼續當個招搖撞騙的仙姑?」短期內他們勢必得留在人間,而他,是決計不會允許她再去當個神棍欺騙世人,因此他決定,暫時就先在人間當個大夫自力更生,如此一來,他們才不會白白享受凡人的煙火。抱怨含在她的嘴里,「我又沒有騙人………」都說過她是在替天帝傳道弘法了,他就是不信。「還頂嘴?」他一手抬起她的下頷,兩眼平視進那雙不安分的眸子里。

凝望著他那雙不得討價還價的黑眸,她認分地合上小嘴,打開書頁重新與那些讓她傷透腦筋的藥名奮戰。「叫你背的規矩背起來了沒有?」坐在她身旁監督的聖棋,不忘再向這個忘性向來就大的同伴再次溫習。「一不可撒謊,二不可胡作非為。」已經背到滾瓜爛熟的玉琳,刻板又制式地—一道出。「三呢?」他懶洋洋地提醒她。

「還要乖乖听你的話。」就是這點最讓她不滿。

「很好。」他滿意地頷首。

「不好。」坐不住的玉琳直朝他搖首,「每日都窩在宅子里,我們到底何時才要出去找那只魔?」他也不想想,他們都吞了申屠令的丸子有幾日了,再這樣拖下去,若發作了怎麼辦?「我已派出人手去找他了;咱們只要在這等消息就成。」關于這一點,聖棋一點也不擔心,只是將長指朝被她合上的書本一指,「接著背。」好不容易才逮著可以出門的名目,轉眼間又被他給駁回掉,氣餒的玉琳,萬般不願地再次翻開書頁。在她身後,映人窗欞的日光,束束灑落在微黃的書頁上,看來有些刺眼,她不適地微眯著眼,在一片燦目的日光與他的墨跡間,再次瞧見了那條系在地小指間的紅繩。她有種受騙的感覺。

什麼姻緣線、什麼有緣人嘛,全都是些騙人的東西,月老那個騙子,每回說謊都不打草稿,就算她有了這條紅繩,她也找不到另一個也有這紅繩的有緣人。最可惡的是,這條紅繩一旦系上了,就怎麼也拿不下來。

「又在扯那條紅繩?」發現她沒在用功的聖棋,拉過她的小手,皺眉地想把那條她一天到晚都在玩的紅繩取下來。「既然不想系,那一開始就別系上它呀。」「這又不是我願意的……」她含糊不清地說著。

「玉琳,這是什麼東西做的?」努力了老半天卻無法將它解下,聖棋好奇地將紅繩放在掌中瞧著,愈看,愈覺得這玩意似乎不像是人間所產。「我也不清楚。」月老說,他所編的紅繩全都是獨家秘方所制,他才不會輕易告訴外人。他不死心地再試,「為何它拿不下來?」看來明明就是個簡單的小結,可怪的是,無論他再怎麼拉扯,它就是不動分毫。心不在焉的玉琳沒有答他,只是靜靜地瞧著眼前人。

溫暖的鼻息,陣陣吹拂在她的臉上,與他靠得這麼近,他們倆額前的發絲,因此而交繞在一塊。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她可清晰地看見他瞳人的色澤,隨著他姿勢的改變,日光投映在他臉上的角度也不同,深深淺淺的輪廓像幅靠得太近,因而看不清的彩畫。仿佛有了自主意識的指尖,蠢蠢欲動,甚想替代那縷沿著他鼻梁、臉龐游走的日光,—一在上頭游曳而過,她已記不起這念頭,是在多少年前就存在她腦海里,她只記得,當她還是只有獸身時,她就一直很希望能有一雙可以彎曲、也可張握的十指,她很想知道,若是能以指尖踫觸他的臉龐,那會是什麼感覺?可是在她有了人身後,她反倒不敢這麼做。

只因他不是別人,他是聖棋,是那名數千年來,一直與她相依為命的同伴,無論多少光陰歲月過去,都只會把她當成個妹子,而不會改變她在他心中地位的男人。指尖被他拉扯的力道弄得有些疼痛,玉琳微微蹙起了眉,盯審著他專注的模樣……自他的一舉一動看來,他是關心她的,但有自知之明的她同時也深深明白,在他的關心里,並沒有任何感情的因素摻和在里頭,她只是他心頭的一顆沙粒,是他那片一望無際的漫漫沙海中,一顆,不起眼的沙粒。屏住了氣息的玉琳,總是不敢輕易在他面前泄漏的目光,眷戀地再次走過他的眼眉,在她的心房里,某種熟悉的拉扯感再次擰絞著她那顆常因他而浮動不已的心。雖然,這與她所願相違,但她認為,他還是這樣最好,就這樣,不動凡心、不懂愛恨,繼續當個眾神稱道的聖獸,也好過陪她一塊在人間受罪。或許他有耐心可以慢慢找申屠令,但她可沒有,她只擔心月復里的東西一發作,到時會壞了他的修為,因此,無論他已經替他們做了什麼打算,她還是決定離他愈遠一點好,只要躲離他遠遠的永不再見,哪怕什麼天長地久、海枯石爛又怎麼樣?她就不信申屠令的這出戲,只有一個人還能唱得起來,而聖棋,也不會因她而再遭受到一絲責難。「別費力了,我有法子將它拿下來。」她深吸了口氣,輕輕將他推開一段距離。「喔?」他若有所思地瞧著她那與以往不太相同的神情。

玉琳匆匆換上一抹隱瞞的笑,「你在這等等,我去向府里的管家借把剪刀把它剪下來。」「嗯。」以為她真的願意守規矩,決定往後說話都算話的聖棋,並沒有懷疑她大多。玉琳輕盈的腳步,很快地在門邊閃逝而過,然而,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出了門的身影,就是遲遲未見來歸。枯坐在房內等無人的聖棋,在恍然明白自個兒又上當後,面無表情地拍桌站起。「耍我。」又撒謊騙他!

滿月復怒火推開門扇準備到外頭找人的聖棋,兩腳才踏至廊上,險些撞著了打算來向他請安的馬家員外。他一把拉住地頭的主人,「你們的仙姑上哪去了?」

「不……不知道。」領被提著的馬如常,被他森峻的表情嚇的一臉慘白。「方才她說要出門散散心,就沒再回來了……」跟他來這套!

聖祺忿忿的放開他,衣袖一拂,大步走向院外,決定這回在逮到玉琳後,非給她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仙君打算上哪?」不知繁盛何事的馬如常追在他的後頭問。

他扳扳兩掌,「逮人。」

「逮到人後呢?」他們夫妻倆,該不會又要像上一回一樣,再示範一次轟轟烈烈的閨房之樂?「執行家法。」

「啊?」不……不會拆房子吧?

——————————————「見鬼了……」垮著一張臉的玉琳,呆若木雞地瞪著眼前再次找到她的男人。「見鬼?」眉心隱隱抽搐的聖棋,一手提起她的衣領,「嗯?」

午後炫目的驕陽,悄悄自路邊翠如碧玉的樹梢上走過,宛若碧海的色澤,像是方染過的緞子,在微風中款款搖曳。但路人並沒有將這美景看進眼里,全都將目光集中在樹下那對更加吸引人的男女身上。微熱的午陽,將玉琳白皙的臉蛋曬出色澤酪紅的紅暈,她身上雪白的衣裳,因日照的關系顯得瑩瑩燦亮,明亮的光影投射至聖棋的身上,襯出一張令不少婦女心醉神迷的臉龐。沉默靜靜籠罩在他倆之間,這兩只眼對眼、鼻對鼻的聖獸,皆沒注意到對方以外的雜物,以及路過的路人們,依舊面對面地站在小巷里大眼瞪小眼。僅獲得短短數個時辰自由的玉琳,吁長嘆短地一手掩著臉。「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愈找愈快不說,他是曾去陰界拜過師不成?怎麼他比那些煩人的鬼觸還要陰魂不散!「要找你還不容易?」聖棋冷冷在嘴邊哼了哼,揚手朝旁彈彈指,原地立即出現兩名幫凶。縮躲成一團的土地公與城隍爺,在玉琳惱怒的杏眸掃向他們時,有些害怕地舉手招認。「是……是我們干的。」說真的,他們一點也不想管別人的家務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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