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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川 第4頁

作者︰綠痕

「我沒事。」她不想解釋,揚手斥下她們,「都去睡吧,今晚別服侍我了。」

她們面有難色,「但……」她又要一人待在書齋里不睡?她這樣已好幾日了,再這樣下去她若累倒了該怎麼辦?

鳳舞美目一揚,不容置疑地看向她們,「退下吧。」

「是……」也只能遵從懿旨的她們,只好向她行禮退到書齋外,如常地站在門外守著,以防她不時之需。

門扉一合,深深坐在椅里的鳳舞隨即閉上了眼,不想再透過木蘭屏風,再次見到那名始終讓她覺得自己像個牢犯的門神。

可是,即使是隔開了他、即使是閉上了眼,她仍舊能夠感受到他的存在,而她也無法不去注意門上的他,無法……回避他無時無刻不都跟隨著她的目光。

縝日徹夜都被人瞅看著的感覺是很不快的,為了那尊門神,她刻意少來書齋,但沒料到懼鬼的太後,將未央宮的門扉都繪上了門神,因此即使她將自己關在寢殿內,也被繪在寢殿門上的郁壘那道淡淡的視線跟隨著,同時他也將她的一舉一動都悉數瞧進眼底。

她是很想將那夜所見之事拋諸腦後,就當作什麼都沒見到,也從沒發生過那回事,好讓她的生活作息能夠一如往常,而不是被那位門神弄得失序大亂,但,每回只要望著他,他那看似頑皮又挑誘的眼神,又總會令她想起,他曾親昵地攬抱著她的腰肢。

就連聖上也不曾那麼對她做過呢,她出神地輕撫著自己的唇瓣。

寂寂長夜,就在她漫天的綺想中緩慢流逝,本想將上回那幅白虎圖畫完的她,連日來的疲憊使她不敵睡意,一手執筆、一手托著面頰的她,不知不覺地在案上打起盹來。

一雙大掌及時捧住她掉至書案的臉龐。

被兩頰暖意驚醒的鳳舞張開眼,觸目所及的,正是令她近來日日心神不寧的元凶。

「怕我嗎?」將她扶正後,見她眼中閃爍著訝異,但卻不躲不閃,站在書案前的郁壘朝她挑了挑眉。

「怕。」她淡淡應著,「但已經怕過了。」該見識的,不該見識的,那日她都已經開過眼界了,接下來,就只是適應的問題.一徑看著她的郁壘,听完她的話後,忽地整個人橫過書案,伸出一手將她頭上妝綴的發飾拿掉擱在案上,他數了數,不多不少,十二根金簪。

「你……」鳳舞錯愕地睜大了眼,沒料到他會突然做出這等舉動。

他微側著頭,一手輕撫下頷,「日日看妳頭上頂著這麼多玩意,我一直在想……」

原本滿月復悶氣和疑惑的鳳舞,因他那副看似困惑的神情,不禁忘了先前她對他所懷的怨懟。

「想什麼?」因他沉聲久久不語,她忍不住好奇。

郁壘動作輕柔地撫向她的玉頸,淡淡問上一句。

「不酸嗎?」案上擺放的那些玩意,全數加起來不知重達幾兩,虧她有那等好工夫日夜頂著它們。

因他那副認真請教的模樣,鳳舞忍不住莞爾地笑開來。

「很酸.」她煞有介事地頷首,並瞥了瞥他,「你試過就知道。」

「妳笑了。」他的目光變得溫柔,「見妳這麼久,這是頭一回見妳笑。」

笑意驟止在她的面容上,恍然憶起自己身分的她,目光隨即冷卻了下來。

她微微往下一看,視線停留在還停留在她頸間的大掌上。

「你踰矩了。」自她為後之後,天底下膽敢踫觸她的男人,他可是第一個。

「是嗎?」郁壘不以為然地挑揚著劍眉,「我犯了什麼規矩?你們人間訂的?」就連神界也沒什麼仙條神規能束縛他了,來到人間,又有何人能限制他什麼?

她不慌不忙地拉開他執著不放的大掌,然後斂眉正色地抬首看向他,「我已為人妻,我的夫君,可是當今聖上。」

躍動似星芒的光影在郁壘的眼中流動著,半晌,他緩緩俯,一點一點地朝她靠近,她深吸了口氣,直覺地想往後撤以隔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但他卻一掌固定在她發後,輕柔徐緩地將她拉來面前。

「你們的聖上,與我……」他一字字地輕吐,「無關.」

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面容上,吹亂了她耳邊滑落的發絲,也吹動了隱隱發出聲響的心弦,鳳舞力持鎮定,冷眸迎上了他燦亮的黑瞳。

她輕輕淡問,狀似不動如山,「你這是在輕薄我?」

「事實很明顯不是嗎?」他放肆地笑了笑,持放在她發後的大掌挪移至方才的頸間,再緩緩游蕩至她粉漾漾的頰上。

頰上的撫觸似有若無,像清風,也像幽夜中滑過葉片的涼露,她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直直盯住她不放的他。

「既然知道我在輕薄妳……」郁壘更是將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龐靠向她,兩人之間不過咫尺之距。「妳怎不逃?」

她也迷惘了。

為何不逃?因為知道他是個無害的門神,所以不逃?不,這個理由不足以說服她,那……又是為了什麼?連她也無法對自己這一時的寬容放縱,做出任何解釋。

雖然明知在這一刻她不該分心,但她就是無法不去聯想,這男人與聖上的不同之處。回想起已有許久沒有擺駕至未央宮的聖上,寬臉細目的,沒有他生得這般俊俏惑人,總是不看向她的聖上,不似他會正視著她的眼眸,聖上更不會將指尖置放在她的臉龐或是身軀之上……

聖上,心底根本就無她。

下頷忽遭人以指抬起,鳳舞拉回思緒,注意到他輕鎖著劍眉,微微瞇細了眼。

「妳在想著誰?」

「我的夫君。」她索性直言,挑釁地迎上他與他抗衡。

絲絲疼痛自下頷處傳來,她吃痛地斂起黛眉,但更快的,撫平她眉心的指尖已來到她的眉畔。

適時的柔情,再次壓下了她那份油然而生的反抗感,反反復覆遭他撥弄的鳳舞,再也無法安然于座,她朝後一仰,起身離了座,無聲地凝視著雙目炯炯的他。

遠處的門扉突地傳來些微的聲響,郁壘回首看了看,察覺門上的同伴正極度不悅地怒瞪向他,他唇邊揚起一笑,抬手彈了彈指對神荼所處的門扉施了法後,再朝門外一抬手,讓站在案後的鳳舞看得詫異無言。

「他的眼楮……」她訥訥低語,看著原本張目以對的神荼,就在他的一彈指後,不情不願地閉上了眼。

「先讓他睡一會。」郁壘狀似優閑地回過頭來,「還有,我順道讓守在外頭的那些也都睡一會。」

她一怔,不解的水眸再次流連至他的身上。那些?他指的是她的宮女與宮人們?他到底想做什麼?

「妳在畫什麼?」他像個沒事的人般,繞過書案來到她的身旁,低首看向鋪放在案上的繪絹。

想站離他遠一點的鳳舞,猶來不及走開,他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探手將她拉至身旁,並擅自取來彩筆,沾了沾金色彩料後,強迫性地讓她執筆,而他的大掌則是覆在其上。

「你……」困窘又懊惱的鳳舞,怎麼也甩月兌不掉他牢握的大掌。

「來,看仔細。」郁壘在她的耳畔低低哄誘著,握著她的手,將筆尖探向畫中白虎的雙眼,為牠點楮開光。

筆尖方起,墨猶未干,遭點楮的白虎像是有了生命般,突地在畫中動了起來,她倒抽一口涼氣直往後退,早已有所準備的郁壘,則是敞開了胸懷穩穩接抱住她。

氣息未定的鳳舞,無法自眼前的景象中挪開目光。畫中的白虎,在伸展了四肢後,抬首望了望她,緊接著便躍出畫外,四腳輕盈地落地,而牠在一落地後,原處在門扉上的白虎立即消失。近在眼前的白虎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來,再三地瞧了瞧她後,便一骨碌地撲至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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