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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凋 第33頁

作者︰綠痕

「她往西走了。」在黃泉急切的步伐聲中,無音緩緩啟了口。

他怔了怔,隨後頭也不回地加快了腳步準備步向門外。

「碧落她……」無音的喃喃自語又拖住了他,「她一直珍藏著一張紙絹。」

黃泉意外地回過頭來,「紙絹?」

「上頭寫著︰上窮碧落,下黃泉。」想起那個和自己半斤八兩的碧落,決心推碧落一把的無音,在說時,格外用心地瞧著他的臉龐。

怔立在原地的黃泉,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之色,好半天他就只是愣愣地瞧著無音。

她柔聲地請求,「別傷害她。」

心潮起伏的黃泉,因她這些話,一顆心被攪弄得動蕩不安,寂靜的房中,都可听見他那過于急促的呼吸。無音看著他自持鎮定,強自穩下氣息後,沒給她一個答復就旋身往外疾走,再度踏上了追逐的路程。

曲終人散,在他們一個又一個地離開她後,偌大的宅子,好象一下子變得更加空曠了。

無音輕輕掩上門扉,拿回銅鏡轉身踱回內室里,看著空蕩無人的室內,難掩的寂寥,像不可抗拒的風兒吹上了她的心扉。

走至五斗櫃旁,取出今早雷夫人派嬤嬤送來要她試穿的大紅喜裳,捧著它來到窗旁的小桌上,先前那些在她心中無法取舍的人與事,突然在璀燦的陽光下清晰了起來。

玉蟾宮折桂,交頸水鴛鴦。

略細的指尖走過喜裳上紋繡的喜圖以及流蘇,無音用心地感受著那些屬于他人的期望、強行加諸在她身上的命定,在這其中,她找不到他們為她編織的幸福,當指尖來到一旁的銅鏡時,她在陽光下舉鏡對看,在被搗毀的銅鏡里,她看見自己的容顏是如此丑陋扭曲。

放不下,又提不上。這種對于葉行遠的心情,或許會跟著她一輩子吧,她轉首看向窗外,外頭,仍是一望無際的寂寞,只是天氣愈來愈熱,眼看著春天就要離開。

自小到大,她從不曾告訴過他人,她愛芍藥,也恨芍藥。她的人生被種植在花朵上,花開花凋,她哭她笑;無一分得開。

這一回,或許是該由她自己走出這片花園了。

***********************

林間一夜翠葉落盡,枯枝猶如一雙雙老人枯瘦的掌指,在淒風中沙然搖曳,星辰日月倦眠于夜色的黑麾里,時間凝滯在空氣中,再無日升月落。

橫來的細枝拍打在葉行遠的臉上,他偏首閃過,但面膚已破,血絲緩緩映在頰上,在頰邊的痛感中,心急的他停下腳步,再一次地轉首環看幽黑不見盡處的樹林。

如果他沒算錯的話,他應當是被困在這座林子里十來日了,自那日離開靈山後,他便一路趕奔返回花相園,沒料到在路經此處樹海時,不意中了不知是何人所施了妖法或是幻術,于是這些天來,他便一直被圍困在此尋覓出路。

只是走了那麼久,他還是困在原地怎麼也走不出去,縱使他有心解法破術,但他的修為卻奈何不了那個施法者所設的困術,他還記得,那日在離開花相園時,他曾听園內的嬤嬤說過無音的婚期,眼看無音就要成親了,他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就將鑄成大錯。

四下墨色中,一盞燈火,在遠處的幽風中搖曳。

它看來是如此溫暖明亮,猶如亂濤駭浪中急于靠岸的船只,此刻惟一能夠仰賴的希望,這令身心俱疲的葉行遠雙眼煥然一亮,連忙打起精神奔向光源,然而就在他靠近燈火看清了持燈者是誰後,他忙握拳止步。

他的聲音困在喉際,「你……」

手執白緞裁的燈籠,優雅坐在樹下石上的申屠令,慢條斯理地欣賞著他臉上一掃而過的狼狽和錯愕,隨後挑高了墨眉,臉上笑意如沐春風。

「很意外?」都已是第幾次了?怎麼作弄他這麼久,他都學不到教訓?

他怎會意外?綿綿忿意自心底涌了上來,葉行遠不禁要責備自己的大意疏于防範,他早該料到出現在他身邊的種種,都是這只魔搞的鬼。

「急著上哪去呢?」申屠令在他扭頭便走時不疾不徐地叫住他。

盛怒的葉行遠回眸怒瞪向他,「立刻解開你的迷陣!」

「別急著走,先等你把過去交待清楚再說吧。」他笑了笑,揚手朝旁邊一招。

「過去?」葉行遠不明所以地隨著他的手勢看向一旁,一望之下,不住地瞠大了黑眸。

具具人影在黑暗中幽幽而起,緩慢地朝他走來,愈走愈近,也令他愈看愈明,一個個在過去曾把他種出來的女人們,此刻都帶著一張當年與他相愛時的容顏來到他的面前。

申屠令揭開了燈籠的外罩,傾身一吹,燭火嘶聲熄滅,身影也隨之隱去,但林間卻在此時慢慢地明亮了起來,淡淡的青色淺光,在林間蒙朧搖曳,照亮了她們的面容,也照亮了葉行遠的臉龐。

雙耳好像敏銳到了極點,將一聲聲的呼喚都盡收耳底。

葉行遠困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地凝視著那一張張朝他逼近的面容,聆听著她們與當年如出一轍的呼喚,他僵陷在千百年來的回憶里,相思如鎖,一扣接著一扣,那些曾經在心頭淡去的感覺彷佛死而復生,密密麻麻地佔據了他的心房,懊惱、傷愁、不舍,歷歷在目的往事一一在此刻重生,就像她們拉扯著他的雙手,緊緊纏住他不肯放開。

糾纏間,他試著把她們都認出來,努力回想起當年他曾愛得如何盡心盡力,在極度心酸中,他不斷告訴自己,他沒有負過她們的,是他一直在給,而被拋棄的人也總是他,他和她們一樣有血有肉並非無心,因此就算是相欠,他也早已還清。

在往事和前景全都混淆在一起這個片刻,他想起躺在潔白榻上的無音,那張燭下的面容,至今仍深烙在他眼底,他振了振神志,定下動搖的心念。

那些過去了的,既是已走遠,那麼就讓它過去吧,不論他曾經因此而得到些什麼,就算是傷,也已經過去了,何必把它拉回來纏上自己再捉住不放呢?

就在他決意放開過去之後,女人們的面孔變了,顯得既失望又傷心,但這仍挽留不住他,想趕回無音身邊的意念,再一次不留情地驅走她們,當他發現趕不走她們時,他索性動用了妖法一一撲滅眼前幻影。

幾不可聞的輕嘆聲飄落在他的身後,他回過身來,看申屠令重新燃起燈火滿面惋惜地瞧著他。

申屠令搔搔發,「我不能很高興的對你說,恭喜你擺月兌了過去。」失策,他還以為這只花妖還是跟以前一樣,容易受人影響而左右不定呢。

不想與他再周旋下去的葉行遠,直接了當地面對他的索求,「我還是同樣的答案,我說過我不知道那兩顆淚在哪。」

「那舍利呢?」申屠令不死心地朝他伸出手,「別跟我裝蒜,我知道你拿了山神的舍利。」

葉行遠一語不發地拿出放在懷中的繡袋,將舍利倒在掌心上後合上掌心,再次攤開掌心時,已不見舍利的蹤影。

「嘖,我已經在你們身上拖夠久了。」申屠令看了,再也沒有多余的耐性,隨即擱下手中的燈籠。

跋在他行動之前先發制人的葉行遠,凌空一躍來到他的面前,電光火石間奮力擊出全力的一擊,然而沒有閃避的申屠令,先是看了看他訝異瞪大的眼眸,再低下頭來看著自己遭他單手穿刺而過的胸膛。

空的?葉行遠愕然地瞪大了眼。

「你殺不了我的。」申屠令意興闌珊地朝他的胸口揮出一拳,表情顯得很不耐,「我的身體根本就不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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