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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獸 第25頁

作者︰綠痕

他一掌拍放在身旁白虎的頭上,「你有沒有見到它的主人?」

嘲風搖搖頭,「自從她離間人間後,我就沒再見到她。」面對這個老問題,他實是很想嘆氣。

郁壘不放棄地再問︰「天火之後呢?在那之後也沒見到她?」說在天火之夜,陰陽邊界曾有短暫的開啟過,或許她也和其他眾生一樣,趁著那夜離開陰間來到陽間了。

「沒有。」天火之後,他就擅離職守了,若是他人不告訴他,他本就不知人間發生了什麼事。

郁壘仍是想尋求一線希望,「一點消息……也無?」

「完全沒有。」他是听土地公說陰間逃出了許多人,但在他听的那些人名中,卻獨獨沒有她。

失望的色彩靜盛在郁壘的眼底,他疲憊地朝後仰身靠在樹干上,在身旁的白虎抬首望向他時,他安慰地拍撫著它背上柔軟的毛。

面對這個答案,他不意外,在失望了這麼多年後,他幾乎忘記了什麼是喜悅,只是他沒想到,特意為她停留在人間等了她將近千年之久,結果這些年來,她沒有如他所預料的轉世為人,她仍舊不知是在陰間何處飄蕩,原本他想,或許她會利用天火這個機會回到陽間來,可到目前為止,他在陽間仍是找不到她的蹤影。

嘲風不作聲地看著他的雙眼,在他眼中,有滄桑,有牽掛,還有更多的舍不得、放不下,記得在千年前,他不是這樣的,他是度朔山章桃樹下代黃帝檢閱百鬼的大將,他那威風凜凜的姿態,至今仍深深映在陰間百鬼的眼中心底,可千年過去,當年的捉鬼神差消失了,人間只剩一個因等待多年,而太過疲憊心傷的男子,怎麼在日光將他改變得這麼多後,他的心卻還是依舊不改?究竟他是為了什麼,才會如此執著?

嘲風想不通地對他搖首,「快回神界去吧,你留在陽間的時間不多了。」屈指算算,他也在人間徘徊了將近千年之久,神界給他千年尋人的期限,眼看就將到了。

郁壘沉默地垂下眼睫,不過多久,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目光又恢復了一耀的平靜淡然。

「我要等她。」即使期限就快到了,但只要他能再多等一分,他就要再等下去。

「你這又是何苦呢?」嘲風怎麼也無法明白他哪來的那麼多耐性。「難道你想因破忌而失去神格嗎。要是再不回去,難不成你真想被逐出神界留在人間?」自他還蹲在檐上時起,他就知道郁壘苦苦地在等一個人,但他萬萬沒想到,過了將近千年的光陰,他還是在等。

郁壘只是淡淡地問︰「情字是什麼,你懂嗎?」

本還想勸他死心的嘲風怔住了,喉際干澀澀地,不知該怎麼回答他。

還不懂是嗎?」他的唇邊勾起一抹苦笑,「不要緊,人間待久了,慢慢的你就會懂了。」

嘲風不自覺地向他搖首,實在是不懂,為什麼他可以那麼奮不顧身,也不懂他為何會願意犧牲千年的光陰,和一身高深的修為來換一個情,而這個字,又怎會害人至此?

「走吧。」問完了想問的事後,郁壘拍拍身旁等待的白虎。

「郁壘……」眼看他又要帶著白虎孤寂的上路,嘲風忍不住想開口喚他停下腳步,別再這般年復一年地在人間飄泊。

他回首指了指廟內,「多陪陪里頭躺著的那個人,他的時間不多了。」在他來這座廟的路上,遇到了正準備前來此地拘人的陰間索命差役,看樣子,里頭的那個人也撐不久了。

嘲風的心頭猛然一驚,連忙跨開步子奔至他的面前將他給攔下。

「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他病了?」對生死這方面經驗豐富的他,一定可以看出什麼端倪來。

「你何不自己去找出答案來?」一眼就可看透的郁壘,在仔細地看了廟里的人一會後,伸指點了點他的眉心。

「是不是……人為的?」既然問題不出在病魔或是災厄的身上,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

郁壘伸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很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嘲風怔然地張大眼,感覺郁壘拍在他肩頭上的力道,每一下,都重重地打在他的心版上,令搖搖欲墜的他,又疼又難捱。

親人朝暮為伴,和樂一家的想像,頃刻間不見了。

望著郁壘高去的背影,熟悉的孤寂又朝他靠攏過來。

他知道,天意不可違,也知道,聚散本無常,可是他不知,歡樂背後的裒傷是如此沉重。

眼角的余光,忽地閃掠過幾縷黑影,嘲風迅即地轉過身,乍見奉命前來拘人的鬼差已來到廟園外,卻因撞見了他而不敢妄動;更不敢進入後,他用力地瞪大眼,亮出森白韻利牙朝他們嘶嘶低吼。

「不許過來。」

ZZZZZZ

紅燭點點都是淚。

心折神傷的喜樂,是他不曾見過的。

他從沒見過她這種表情,一直以來,她就是屬于歡笑的,但如今,淚水掛在她蒼白的臉龐上,難以一手抹去,望著她流不盡的淚細微似針扎的疼在他的心頭泛起,隱隱地刺痛。

坐在病榻旁的嘲風,目光一眨也不眨地望著喜樂,他絲毫不敢將目光往下看去,因為他怕在爺爺那張死灰如土的臉龐上,看到離別來臨的消息。

當喜樂不再出門替爺爺抓藥,當廟門外等侯的鬼差們再也不能等候,逐漸一步步靠近廟里時,嘲風知道,時間就快到了。

在等待的每一刻間,他覺得自己不再像是自己,時而感到緊張,時而感到恐懼,他從不曾害怕過的,他也曾認為人間除了歡喜悲傷外,沒有什麼是值得他忐忑難安的。但如今不同了,他就像凡間的人們一樣,他會因焦急而心跳得飛快,他會不時地握握爺爺的手,探測著爺爺是否還有脈動,因而感到心安或是害怕,就連見著窗欞外頭閃過的任何風吹草動,哪怕只是綠葉婆娑曳曳的樹影,都會令他感到心驚。

在這時,昏睡很久的廟爺爺忽然張開眼,當眼簾映人他們兩個擔憂的臉龐時,已經有心理準備的他嘆了口氣。

「嘲風。」喉間干澀疼痛的地沙啞地啟口,首先喚著近來總是呆坐在他身畔的嘲風。

嘲風怯怯地將目光挪向他,費力地咽了咽喉際,渾身僵窒緊張地屏息看向他。

「聚散由命……」廟爺爺的目光有些渙散,「這點懂嗎?」

「懂……」心跳轟轟如擂鼓的嘲風,豎著耳,想仔仔細細地听清他說的每一句話,可又不願意將其中的悲意听得太清楚,因此,鍘他耳畔滑過的每一分音律,都是那麼朦朧,那麼遙遠。

「照顧她。」廟爺爺將他的掌心拉至喜樂的小手上。

他木然地點著頭,「我會的。」

交代完嘲風後,廟爺爺轉首看向已經準備接受現實的喜樂,心戀不舍的雙眼滑過她蓄滿愁苦的水眸,他貪戀地將她的容顏牢牢記下,而後,以眼神示意著她。

「嘲風,你去打點水來好嗎?」看懂暗示的喜樂,抹了抹臉,伸手輕推著身旁的嘲風,「我看爺爺好像是渴了。」

「我馬上去。」嘲風立即站起身,像是怕會錯失什麼似地,兩腳電得飛快。

廟爺爺側首看著嘲風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半晌,再不舍地回過臉來牽超她冰涼的小手。

「對于你,我知道我不需多說些什麼。你什麼都懂,也知道你若是一直因我而傷懷,這只會讓我掛念不下。」他深深看向個性堅強的她,對她有著無比的信心。「但他不同,他在這世上無親無故,他只能依賴你這個離他最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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