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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雲 第17頁

作者︰綠痕

沉默靜靜地自芸湘的身旁擴散開來,不知是由誰開頭的,不甘同伴受辱的宮娥們迫不及待地擠上前來。

「夠了!」掌管冷宮眾宮娥生活起居的掖庭,吼聲穿越人群直抵她的耳畔。

在眾人不甘的氣氛下,她遭身手矯健的掖庭一手拖上照明微弱的宮廊,在廊上走了許久後,她被凶猛地拉進廊底最偏僻的窄房里。

「這是你每日必須做的工作。」不待她站穩,掖庭將一堆未完成的衣物塞滿她的懷中,並揚手命等在外頭的人,搬進一箱箱待縫補的征衣。

芸湘的雙眼好不容易才適應房內的光線,待能看清後,她才想轉身向將她拉離那些女人的掖庭致謝時,掖庭毫無表情的臉龐已懸在她的面前。

她厲聲囑咐,「一日不做完就一日不許吃飯,明白嗎?」

芸湘沉默了一會,點點頭,放棄了致謝的念頭,開始在心中盤算日後她的生活將會有多忙碌和難挨。

房門很快地遭人合上,如豆的殘燈在涼風中輕輕搖曳。

抱著手中待縫的征衣在床畔坐下,在微暗室內,芸湘出神地凝視著那不知何時將會熄滅的燈焰。

在這片沉淪的冥色中,誰也看不見誰。

她已經很習慣與黑暗為伍,回想從前,夜夜,她在思沁宮的夜風中無法止地徘徊,心從這個黑夜流浪到那個黑夜,就盼有一日能夠流浪到舒河的身邊止歇,但美夢終究是夢,月圓月缺,始終只有寂寞與她為伴;現在,夜色漆黑如舊,孤單一如往常,只是,多了份永不能相見的恐懼,死亡並不可怕,孤單的活著才是折磨,她開始害怕,往後她連作夢的權利都會失去。

一陣奇怪的音調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芸湘日過螓首,方才臉上被她劃破一道口子的宮娥就站在她的面前,隨同其它的女人,拿起破舊的被單朝她頭頂上罩下。

扁影頓失,黑夜,已來臨。

***

在眾多宮人的攔阻下,再次來到東內的舒河,快步走向位于宮院深處的冷宮。

算算日子,芸湘進冷宮已有十來天了,在這段期間,他全面失去關于芸湘的任何音息,想親自去看她,攝政王厲申不許他靠近冷宮半步,若是不理會攝政王的禁令前往,每每總被攝政王派去東內的親衛給攔下;托人去打探,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石沉大海,即使他往日再怎ど與後宮的嬪妃關系良好,也探不到半分消息。

對于這情形,逐不散的心慌日漸在他的心底發酵醞釀,他不禁要懷疑芸湘是否在冷宮里出了什ど事,只因為這情況,太像是……有人刻意想將她在冷宮的處境封鎖起來。

于是他不得不再來此,他得來安他的心,帶了自己的親衛去處理攝政王派來的那些人後,他終于能夠靠她靠得這ど近。

「開門。」舒河站定在宮門前,無視于腳邊一群群匍跪在地的宮人。

爆人面有難色,「王爺,攝政王有令……」

「開門!」在人們的力阻下,他愈來愈心急,也愈來愈不耐。

「但……」除去攝政王的命令不說,這冷宮,又哪曾讓男人進去過?更何況他還是個王爺,若是這事傳到朝臣們的耳里,那還得了。

「玉堂!」

深怕他會闖禍而不放心跟著來的冷玉堂,別開眼不去看眾宮人請求的眼眸,兩掌撫按在巨大的宮門上,推啟隔絕了兩個世界的沉重門扇。

「帶路。」不想耗費時間在里頭尋人的舒河,急躁地隨手拉過一名掖庭。

本是不想屈從的披庭,在冷玉堂冷肅著一張臉朝她走來時,只好為舒何帶路領他去見人。

沉重的腳步聲在宮廊上陣陣回響,許多宮娥紛紛自房里探出頭來看發生了什ど事,舒河略過一張張訝異的面孔,愈是往里頭深走,他的心房愈是緊繃,直至掖庭停下步伐推開門扉,他才發覺,他一直緊屏著呼吸。

狹窄室內的暗然,令他有一刻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听見芸湘震愕的低喚。

「舒河……」

芸湘沒想過自己能有再見到他的一天。

看著舒河朝她一步步走來,她放下手拈的針線,恍惚地感覺著這場暗夜里的好夢,直至他不確定的指尖撫上她的面頰,她才能證實這不是到了底又會成空的夢境,他是真實地存在著。

同樣的溫度、同樣的觸感,觸動了她心中那條思念的河流,她閉上眼將臉頰偎向他的掌心,有種欲哭的沖動在她的心梢泛濫。

她一直以為,她可以抵擋住龐大的思念,有朝一日,她也可以對這份繾綣的柔情予以忘懷,可是當他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才知她一直都在欺騙自己,她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ど堅強。

驚聲抽氣劃破了她夢里的情境,芸湘不解地望著他內蘊著痛苦的眼眸。

「舒河?」他怎ど了?

舒河的兩手抖顫個不停,捧起她傷痕斑斑的柔荑在燭光下細看後,強烈的心痛,讓他哽咽難以成言。

「她們是怎ど對你的?」怎會有人舍得將她一雙玉雕似的小手,以針扎成細孔無數?她們怎可以這般虐待她?

她飛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想收回手,「別看了……」

「是誰允許她們這ど做的?」在她身上翻找著其它傷痕的舒河,終于明白微弱的燈火究竟是為了隱瞞什ど。

芸湘不想讓他去追根究柢,淡淡地繞過這個話題。

「欺負新人,或許是這里的慣例吧。」現在的狀況已經好很多了,不像進來時的頭兩天那ど激烈,只要她在這待久了,那些人也對她失了興趣,她想,情況會有所改善的。

「這是什ど?」他指著那些堆積如山的征衣問。

「工作。」她拿起一旁未補完的征衣,接續方才未完的工作。

「別做了。」看著她熟練的縫補動作,他的心頭又掠過一陣酸楚。

「不行。」她很堅持,並不想因沒把該做的事做完而讓自己挨餓。

舒河忍不住緊擁著她,「我叫你不要做了!」

悲與歡,乃蒼天捉弄,這些他都願忍願受,但人心為何比蒼天更無情?再怎ど說,她也曾經是個美人啊,她不該受到這等待遇,那些人不也都是女人嗎?怎ど就沒有人體諒她的處境,反而落井下石?長年在宮中錦衣玉食的她,怎能挨得過這種天壤之別的生活差距?

倚在他的懷中,芸湘不是不明白此刻他的痛苦,但她並不想多添他一分自責,因為在自責外,她不能放棄,她知道,只要她好,那ど在外頭的他便能繼續努力下去,若是連她也放棄,那他該怎ど辦?

她輕輕拍撫著他,「還記得嗎?是你叫我一定要活下去的,倘若這點小事我就受不了,往後我怎ど熬得下去?」

舒河霍然松開他的擁抱,「我帶你離開這里。」

「別沖動了。」在他憤紅了雙眼時,一旁的冷玉堂緊張萬分地眨著眼向她暗示,她只好趕快安撫下他激動的情緒。

他拉起她,不能再多忍受一分。

「走,我們走,現在就走!」他要帶她離開這個磨人的地方,管他會是什ど後果,因為再怎ど糟,也不會糟過此刻。

「舒河。」芸湘扯住腳步,試著對他動之以情。「想想懷熾吧,他把他的未來都賭在你身上,不要辜負他好嗎?你忘了你最疼他這個小皇弟了嗎?你怎ど舍得看他因你而在南內失敗後跟著你受罪?」

「你呢?難道我就該辜負你嗎?」他難忍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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