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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花 第6頁

作者︰綠痕

「王爺!」陽炎動作飛快地趕在朵湛的大掌朝冷天放的頭頂拍下時,緊急地攔下它,免得會鑄下大錯。

「我父皇到底是想我要做什麼?」朵湛甩開陽炎的手,一把扯過冷天放,非要對這個無妄之災討個理由。

「他要你學會一樣東西。」撈回一條小命的冷天放總算有機會把話傳達給他。

他瞇細了眼,「學會什麼?」

「放棄。」

放棄?

他苦心孤詣的經營了那麼多年是為了什麼?要他在這個當口放棄?不,他不願,他不願為了這麼一道手諭而被迫放下他手中的一切,眼看他所追求的幸福就唾手可得了,在他等待了那麼多年後,他父皇怎麼可以這樣待他?

冷天放在他一瞼陰晴不定時,接續把未說完的話帶到,「聖上要你放棄明哲保身的姿態,別再繼續自私自利。」

「曾幾何時我成了個自私自利之人?」

「其實你比任何人都還自私,因為你只想獨善其身保住你自已而已。」冷天放不客氣地推開他,並指著他的鼻尖說出他真正的心態。「表面上看來,你是袖手旁觀,但實際上,你根本就無心于這個國家,也不在乎它的未來會如何。」

他不否認,「我是不在乎,因為我有更值得我去在乎的人。」

「在我帶來這道手諭之後,無論你所在乎的人是誰,你都得放棄,不然,那個人的性命恐怕難保。」冷天放淡淡地提醒他這道手諭將會帶來什麼波瀾。「朝中想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誰的人多如天上繁星,只要是與你有所關聯者,都將難逃被牽連的命運或是殺身之禍。」

朵湛別過眼,不想承認他說的都是即將成真的事實。

沒錯,不管他是否接下這道手諭,他平靜的生活在這夜已經徹底的變調了。一直以來,各內的密探都緊盯著翠微宮的一舉一動,而冷天放帶來手諭的這個動作,必然也都看在那些人的眼里,不出明日,各內的主人都會知道冷天放曾奉聖命來他這里一趟,到時,為了得知手諭內容的人們,必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弄到手諭,或是想從他的身上得到一絲口風,他若是不成全,那麼在他身邊的人,都將是被用來威脅他的對象。

而首當其沖的人,就是楚婉。

他無法想象任何的不幸會發生在她的身上,他更不想將她給扯進這團風暴里來,可是只要他在她身邊一日,她就無可避免地將會遭受到波及,即使想躲,也根本無從逃開。

冷天放自桌上取來木匣,不容拒絕地將它塞進朵湛的手里,「很多人的生死,現在就握在你的手上,接下來,就看你怎麼做了。」

死寂旋繞在書齋里徘徊不去,雖然房里點了燈,但朵湛卻從不曾覺得夜色是如此黑暗,而這黑暗,似乎如一潭將永遠泥足深陷的深水,已將他的雙足拖進去,即使他用盡了全力想離開月兌身,可是卻永遠都等不到破曉黎明來臨的那一刻。

「為了下一任的東宮太子,你最好是早點學會放棄。」傳完了旨意也見他收下手諭,冷天放毫不同情地扔下這句話後便轉身離去。

「王爺?」陽炎擔心地看著他那副看似忍耐的模樣。

他簡直止不住渾身的顫抖,緊咬著牙關,自口中迸出,「出去」

陽炎嘆了口氣,悄聲地退至門邊並為他合上書齋的門。

朵湛踱回桌邊頹然坐在椅上,無語地在燭下靜坐。

許久之後,他遲疑的眼眸落在木匣上,他咬咬牙,伸出手拉開木匣上綁束的穗帶,掀開包里的金繡緞巾,取出匣中的卷軸將它在桌上攤開。

在卷中的字跡映入他的眼簾後,他的眼眸止不住地張大,一股細細的悲哀,悄悄滲進他的眼瞳深處。

將手諭仔細收好後,他將兩掌插進濃密的發里。

「為什麼」

只差一天,距離夢想就只差那麼一天而已,他明明都已經把心安定了下來,並告訴自己會實現他給予楚婉的承諾,與她依依挽手相偕至白頭,不去看朝中的那些風雲,就照著楚婉的心願,與她親愛的廝守一生。

可是在那些追索他不放的人之中,為何還要加入一個父皇?而他父皇,何苦還要在這當頭把他挖出來加入這場糾纏之中?一旦他撕去了他辛苦維持的表相,相信不只是他父皇,未來會有很多人都將因此而後悔的,而將會最後悔的人,一定是即將不守信的他。

十年心血盡岸東流,一場捉弄,卻得要他賠上一切,想來他就覺得好不甘。

他一直認為,他可以悖離命運背道而行的,而在這一路上走來,他也幾乎就要認為他真能達成他的心願,可以緊緊守住他心中那朵只為他盛開的蓮,與她長相左右,不會有橫生的枝節來阻撓他,更不會有必須加入那場風雨的一天他終究是躲不開的。

隱隱約約地,腦海里響起方丈的話。

你的命里,注定有個魔。

他的魔﹒﹒﹒﹒﹒﹒﹒﹒﹒﹒﹒﹒﹒﹒﹒﹒﹒﹒﹒﹒﹒﹒﹒﹒﹒﹒﹒﹒﹒﹒﹒﹒﹒﹒

雲羅飛鳳、霞翠披袖,是她夢中的嫁裳,這些年來,她細心一針一針刺出她的青春妍華,就是為了今日。

坐在八人大轎中的楚婉,盛戴在鳳冠上的珠翠,隨著轎夫的每一個步伐,不時發出清脆悅耳的縱響,像串待嫁的音符,轎夫的腳步意靠近襄王府,她的心情便更雀躍一分,而那些先前埋在她心頭的愁雲,也隨著花轎的前進逐漸遠離她的腦海。

然而未抵襄王府,外頭已是人聲如浪,楚婉坐在轎里,隱約地察覺有些不對勁,因為彌漫在空氣里的,不是喜慶爆竹或是花彩的煙硝味,而是種詭譎難辨的氣息。

起初,她並不是很在意,但在花轎停在襄王府大門前後,她的心忽地覺得有些不安,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逝去,眼看吉時都將過了,朵湛卻遲遲沒有前來迎她下轎。

「發生了什麼事?」楚婉忍不住悄悄揭開花轎窗簾一隅,小聲地向隨轎的婢女秋槐探問。

「姑爺他」站在轎外的秋槐僵著一張臉,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她。

「他怎麼了?」楚婉掀起覆面的紅巾,邊問邊看著外頭鬧烘烘的人群。

秋槐垂下臉來,「他不迎花轎。」

「什麼?」

「姑爺派陽炎來轉告,他不能娶,而今日,也不會有婚禮。」誰都不曉得朵湛是怎麼了,竟然在花轎抵門之時派人前來當眾宣布取消婚禮,使得他們這群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人,都不知該怎麼處理和面對這個意外狀況。

楚婉難以置信地撫著胸口。不能娶?什麼叫不能娶?

那團遠走的愁雲又回來了,令她的世界昏黑如墨,難以形容的焦慮在她的心坎上徘徊著。

有些措手不及,又有些難以抵擋,轎外人群的討論聲宛如潮浪,一聲聲、一句句的充斥著她的耳鼓,將她的思緒全都塞滿,在他們的口里,她輾轉地听見了朵湛的拒絕,每听一句,她就多感到一分疼痛。

她深深吸吐,試圖鎮壓住心底那份龐大的心慌,和那份刺痛的感覺,她緊緊握住止不住抖顫的手心,可是顫抖卻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怎麼也驅不散趕不走。雖然,她將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听在耳里,可是,她卻不願相信,也拒絕去相信。

因她是如此信任朵湛,她的情人,從不違誓,更不會負心,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聆听著自己急切的心跳聲,楚婉一把掀開轎簾走出轎外,在眾人詫愕的目光下扯下覆面的紅巾,筆直地朝襄王府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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