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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 第26頁

作者︰綠痕

懷熾無法呼吸得快要窒息了,「所以你要舍棄我?」

她緩緩地搖首,「是我要舍棄我自已。」她要從這令她左右為難、心痛欲裂的地方離開,她所割舍不下的,是他,既然她無法舍下他,那麼,她就舍棄她那顆愈來愈想叛逃的心。

「你還是要離開?」全身無法克制地抖顫著,他緊握著拳問。

堤邑笑而不語,但那笑意,是那麼地淒楚艱辛。

「潤兒……」懷熾頓時像被抽空了力氣,在她那讓人不忍的笑意下別開臉,朝外頭等待著的潤兒輕喚。

「姑爺?」潤兒有些澹心地看著他灰敗的臉龐。

「好生看著她……」他費力的指示,搖搖晃晃地走出屋外。

盛夏的午陽熱力毒辣辣的,燙炙著漫無目的在園里行走的懷熾。

他來到水光刻鄰、波色瀲灩的湖岸時,恍然地想起,在他的書案上,還仔細地保存著未被堤邑焚盡的詩冊,那書頁里的字字句句,都是訴滿情愛珠圓玉潤的絕妙好詞,可是如今字句依舊,她的心卻不知芳蹤。

傍他機會……為什麼就是不能給他機會?難道說,錯了就是永遠的錯了嗎?難道,他就要永道的失去她?

懷熾頹然地坐在湖畔—水面上的花兒,彷佛在嘲笑著他的孤單似的,朵朵並蒂相依、香氣交融。

望著水中的自己,水里倒映的他,眼瞳炯炯,像是負傷的野獸,可那傷痕,縱使他再怎麼掬水渥瞼,卻怎麼也抹不去、揮不掉,反像個鬼魅苦苦追索著他,要他不能逃避。

看不下去的冷天海走近湖畔,既是為他難過又為他感到心酸。

「不要愛上她。」冷海天蹲在他的面前,雖然覺得有些為時以晚,但還是忍不住要勸上一勸。「或許這樣一來,你就不會痛苦了。」既然堤邑已經不愛他了,那他何不就像潤兒所說的放手,何苦這樣愈陷愈深?

懷熾抬起頭來,望著滿湖的水生花,在他的臉上紛紛流下的,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他的聲音低啞而哽澀,「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找回已經不在我這里的那顆心……」

「你明知道她已不再愛你了,何必作繭自縛呢?」冷天海自袖中掏出方巾拭著他的瞼,並試著想將他從困苦的深淵里拯救出來。

他閉上眼,「你不明白……」

如果抽身是那麼容易的事就好了,那樣,他就不會在知道堤邑愛他有多深之後,沉淪在過往而回不到現實來,無法忍受失愛的痛苦。從前的他,怎麼會不明白被愛是那麼幸福的一件事呢?他怎麼可以將自己分割成兩半,一面當個不顧忌會傷了她芳心、耍弄權術的朝臣,一面當個他自以為珍惜她的夫君。

「天海。」他惻然地問,眼中泛起霧般的眸光,「我是該嘗一嘗無情的苦果對不對?」

「你不是無情,你只是沒來得及懂。」冷天海坐至他的身畔,提供一個肩膀讓他傾靠傷心。

「為什麼,人們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會懂?」他懂得太遲了,為何從沒人早點教會他什麼是愛,非要他親自走一遭並且失去之後才明白?

「如果我能代你受的話,我願的。」冷天海悠然長嘆,知解地拍拍他的肩,「可是感情的事,我真的幫不上忙。」

懷熾抬首望著濃綠深郁充滿夏意的園子,隱隱約約的草花香氣,順著風兒吹來,和身後那一池開放得癲狂的蓮荷,交織成網獲憂人的香網。

無情傷人,有情,更傷人。

她認為,他的無情很傷人,但她不知道,她的有情,卻更傷他。

☆☆☆

許久不曾步出房門的堤邑,這日在潤兒的相伴下,主僕兩人來到花園散心走走,在蓊蓊翠翠的園子里欣賞夏日的綠意。

但堤邑卻在園中,見著了一名以奇異的眼神看著她的男子。

她微蹙著眉,頻頻在腦海里搜尋著這張說來並不陌生、似曾在哪兒過的面孔,未及想起,沒遞帖子就不顧下人阻攔登門拜訪的國舅獨孤冉,已來到她的面前。而潤兒,則是大感不對勁地先一步開溜去找救兵。

獨孤冉細細打量著她與初相見時相比,一身截然不同的風情,以及她眼底淡淡的憔悴,即使她已身為人妻,他仍是不改和初時相同的追逐之心。

他忍不住朝她伸出手,「可憐落花……」

堤邑因他的眼眸而感到害怕,不住地向後退,想喚潤兒,卻不見她的蹤影。

「別踫她。」收到潤兒通知匆匆趕來的懷熾,在獨孤冉將大掌撫上堤邑的面頰前,急忙將堤邑摟至懷里。

獨孤冉得意地揚高下巴,「我說過你給不起的。」早說過他這個無愛之人是愛不起她的,他就是不信。

「我並沒有請你來。」懷熾將懷里受驚的堤邑緊抱著,並在獨孤冉的視線再向她探過來時,拉高衣袖掩住她的面容阻絕他的視線。

「如果一開始你就把她讓給我,或許她就不會有今日了。」獨孤冉別有用心地讓堤邑听見,為的就是想讓堤邑知道他傾心已久。

「天海」懷熾彎身將站不太穩的堤邑抱起,邊走邊對冷天海下令,「送客。」

「國舅。」冷天隨即擋在欲跟上前的獨孤冉面前,「自重。」

獨孤冉不理會他,揚高了嗓對懷熾離去的背影大叫。

「你還要她?」幾乎全朝的人都知道他們夫妻倆的事了,心高氣傲的懷熾,怎還可能要這個傷他自尊的女人?

「我要。」懷熾停下腳步,抱著堤邑緩緩地轉過身來,焰火般的憤怒在他的眼底燒竄著。

「沖著你對風淮告密的事,我會力爭她到最後一刻。」獨孤冉听了,干脆直接向他指下戰帖,「我會不惜一切的把她搶過來!」既然懷熾那麼珍惜她,那他就非要自懷熾的手中奪過來不可。

懷熾並不理會他,大步大步地帶著堤邑穿過林子回房。

冷天海在孤獨孤冉又想上前時,刻意將兩掌扳得咯咯作響,「國舅,你再不走,恐怕大家都會很難堪。」

「你敢?」獨孤冉不以為然地瞥他一眼。

冷天海狂妄地笑了,「我身負皇命,此生只效忠于聖上與王爺兩人,你說我敢不敢?」為了王子,就算要他與全天下的人結怨,他也無懼無悔。

獨孤冉鐵灰著臉,在冷天海慢條斯理地開始挽袖時,憤然轉身離去。

抱著堤邑回房的懷熾,將她輕放在窗旁的躺椅上。

「有沒有嚇著你?」早知道他該把門禁弄得更森嚴,免得那些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像這般闖進來打擾。

堤邑沒有回答他,只是在心頭想著他與獨孤冉之間那較勁的眼光,和獨孤冉獵人似的眼神,那眼神,她也曾經在懷熾的雙眼中看過。

「對我說句話吧,給我一個微笑吧。」再一次接受沉默的響應,懷熾沮喪挫敗地環抱著她向她請求,「難道,你的眼中真的不再有我了嗎?」

堤邑有些疼痛,他抱得那麼緊,捉得那麼牢,彷佛失去了她就將一無所有。

「愛情是不會等人的。」她忍不住想要叫他別再這麼折磨自己。「錯過的,那麼便錯過了,它不會再回來的,放過你自己吧。」

他卻執著地向她搖首,「我有耐心,只要我繼續等下去,總有天,你會像歸燕一般日到我的身邊來,我等你。」

一顆淚珠霎時翻滾出她的眼眶,堤邑在他的懷中哽咽無聲。

「你還是愛我的。」懷熾邊拭著她的淚,邊將她深深擁緊,不斷在她的耳畔喃喃,「你會愛我的,你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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