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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月記 第9頁

作者︰綠痕

她納悶不已,「刺客也當大夫?」他在殺人之外,對醫術也有鑽研?

「是我這大夫兼差當刺客。你瞎了幾年?」他邊把脈邊間,並且挪出另一只手,把那只一直想擠進他們兩人之間的大白兔趕開。

「十年。」

「還來得及治。」失明的時間尚在能接受的範圍,她的年紀輕,且又不是天生失明,治愈的機會頗大。

「我的雙眼就算來了華佗也無治愈之望。」當年帶她去天狩閣的白殲陌。私底下不知找了多少高明大夫為她診看過,每個名醫在看她的雙眼前都對自己的醫術吹捧夸贊不已,在看了之後卻又個個垂頭喪氣,就連御醫都放棄了。

蘭析在把探她的脈象後,赫然察覺她所說的後天是指什麼。

毒,有人將她毒瞎了。

「你是被誰下毒弄瞎的?」蘭析試著心平氣和地為她找出體內所中的毒,卻不能抑止憤怒。是誰狠心地奪去了她的雙眼?

「巫懷賦。」斂影沒有表情,也不知自己還能有什麼表情。失明了十年,她早已放棄恨意習慣了黑暗,沒什麼能再傷害她。

仔細診出她所中的毒後,蘭析握著她的手發怔。

難怪她會說華佗難治。這種毒…是能治,但天底下卻沒有人會肯幫她治。他以為醫書上所記載的這種毒早已失傳,江湖上不會有人敢用,可是卻運氣好得讓他給遇上了……現在該如何?要不要為她治?

斂影不知他的困擾,伸出一只手,安然地撫著棲息在身邊的大白兔。大白兔輕舌忝她的手心惹出她的一串笑,她的笑聲像一陣樂音,清清脆脆地敲擊著蘭析的雙耳。她臉上的笑容干淨清雅,使他又忍不住心中的一陣悸動,又為她的那雙眼覺得遺憾。

「這毒的來歷不簡單,毒性之烈,內入五髒外傷眼髓,說無治愈之望,並非言過其實,但……也不是不能。」他喃喃地說著,雙手再度覆上她的眼,潛心地研究她中毒的情況有多深。

靶覺他又把脈又檢查她的雙眼,這名不請自來的大夫令斂影好想嘆息。

他拎著她的兔子,大老遠的把她從天狩閣里抱走,不將她滅口還在診看她的雙眼,現在刺客都是這樣當的?還是江湖規矩已改,她己經跟不上潮流了?而她心里還有一個解不開的疑問,他說她值兩顆月亮,那是不是代表她長得很像月亮?這些年來她總是用水鏡看別人,從未用水鏡將自己好好看過,難道在不知不覺間,她的長相變了,而且變得讓這名男子誤解到這種程度?

她將手從白兔的身上移開,伸至一旁的水鏡鏡面上想解開心底的疑惑,可是她愈看愈胡涂。她長得……很正常嘛,不像月亮;而透過水鏡看來,他在審看她雙眼的樣子相當認真,似乎是真的想醫治她。

「後羿……」

他皺眉糾正,「是蘭析不是後羿。還有,把你的兔子拎遠點。」她再三地說出後羿這名字令他感到介意,而那只一直在他身旁咬著他衣袖的大白兔更是不順他的心。

「蘭析,我不想治我的雙眼。」斂影拉下他放在她臉上的雙手輕握著,指尖探索著他的掌心。他掌心的紋路好深,像是用刀斧刻出的。

他瞪大了眼,「你不想?」她不想復明?她不想用雙眼見見這花花的大千世界?她不想看……他?

「不想。」她綻出一抹笑,堅決地、清晰地告訴他。他可能是個醫術超絕的大夫,他可能可以醫好她的雙眼,但她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她並不想被治好。

「這毒會讓你失明一輩子。」她也許不明白這毒的烈性,這不是只有讓她短暫的失明而已,她會賠上一生。

她搖頭,「我對這個世界沒有看的渴望,這雙眼治與不治,無妨。」

沒有看的渴望?連對他……也沒有?有瞬間,失落將他的心漲滿,不留一絲空隙。

斂影只覺得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而後輕輕撤開。手心里失去了他的溫度,她感到寒冷,無法阻止自己想握回他的手的沖動。

「接下來你要帶我去哪?把我交給誰處置?」他對她的雙眼放手了,那他何時也要放開她?他,又要將她交給誰?

蘭析低首看著她,看得出神專注。

她的面螟瑩亮,韻如秋波,一絲一縷地扣動他的心靈,他無法想象將她交給左容容後,她會有何處境。她像一抹月光,一旦擁有就難以放開,而他是不願放手的男子,將她交于他人的念頭幾乎讓他不能忍受,他必須佔據她。

「我不把你交出去。」他抬起手捧撫著她的臉,聲調低啞,連自己也覺得陌生。但他不後悔,他一點也不後悔說出這句話。

「你總不能一直留著我。」斂影恍然地感受他的撫觸,不知這雙溫柔的雙手還能停留多久。

「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他喃喃地說著,指尖拂過她的眼、她的眉,停駐在她的唇上,再三流連不去。

「可以什麼?」他的聲音有些微弱,她听不清,于是更靠近他的臉龐。

蘭析兩手抵在她的身側,將她圈在胸懷中,而後俯身在她的耳際,清楚的讓她听見,」一直留著你。」

空氣中浮動著撩人的情思。

客房內太寂靜,斂影听見彼此之間交錯的氣息。

她又想起射月時的後羿,想起他的模樣。

拉開長弓的胳臂,肌肉賁起,仰看明月的眼眸,炯炯專摯,圍繞在她身畔的體溫,溫暖微醺。

濁重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際,暖暖地熨燙至她的心底,她渾身緊張起來,胸腔劇烈震動,他的話語如同濃烈的美酒,從他的口中傾流,淌流過她的臉龐、頸項、手臂、指尖……緩緩地,在她每一寸肌膚蔓延。

她記得教導養育她的白仟陌曾對她說過,愛情,總是在月亮特別美好的夜晚,驀地燃燒。

「把我這話收著。考慮考慮。」他又說著,看艷麗如霞的紅暈在她臉上泛起,他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靜靜沉醉。

靜謐美好的氣氛忽然被打斷,蘭析的腿上多了一個沉沉的重量。

他不得不終止對佳人俏顏的迷視,不耐煩的往下一看,攪局的不是什麼東西,而是那只大白免。斂影飼養的寵物正坐在他的腿上,把他的手相當成紅蘿卜啃,使他的指間癢癢麻麻的;而在它兩顆巨大的門牙不停地嚙咬著他的手指時,它健壯的後腿也使力地前進,似乎想將他驅離她的身邊。

蘭析朝那只胖得有點不像兔的大白兔冷瞪一會兒,緩緩挪開與斂影之間的距離,大白兔將他趕開之後,馬上代替他跳迸斂影的懷里,在斂影的胸月復間大大方方地磨蹭,他看著看著,忽然覺得有一股酸味浸人他的體內,漸漸地開始發酵,迅速膨脹。

「這兔子你養來何用?」養只狗可以看門,養只貓可以捕鼠,但養只免…她養來防狼嗎?

「不用水鏡時,它是我的小向導。」斂影一手捂著酡紅的臉蛋,一手愛憐地輕撫大白兔。

「它是兔不是狗。」一只兔子能帶路?別笑掉它的兩顆大門牙了!

「它很聰明。」斂影含笑地為它辯駁,只手逗弄大白兔的雙耳,讓它舒服得連兩眼都閉上,四平八穩地賴在她的大腿上咕嚕咕嚕地打起盹。

蘭析愈看那只兔子愈覺得刺眼。

「你養了多久?」他多靠近她一點都不行?而它竟然把他趕跑,好來睡在她腿上?

「很多年。」白仟陌在過世前,總怕她一個人會覺得孤單,于是把它送給她作伴。這些年來,它一直代替白仟陌陪在她身邊,就像白仟陌的關懷不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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