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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 第12頁

作者︰樓雨晴

他睜開眼楮,表情有些許意外。「為什麼這麼問?」

「剛剛听伯父在講,一直有這種感覺,你——是不是很寂寞?」沒有一個孩子能夠如此早熟、懂事、獨立,他凡事自己面對,不依靠任何人,必然是身邊沒有人可以依靠,否則,哪個孩子不想撒撒嬌、耍耍賴,天真無慮地過日子?

他總說她寂寞,其實,真正寂寞的人,是他。

「沒有人這麼對我說過,我也沒去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一」他停頓了下,認真思考。「也許是吧。」他的母親也算是出身豪門,但父親並沒有足以匹配的身家,當時兩人是被反對的。

但母親不管,堅決愛其所擇,她的人生她要自己掌握,不容他人擺布置喙,于是鬧了場轟轟烈烈的家庭革命,與家里斷絕關系,跟了他父親。

「我想我知道你的個性遺傳自哪里了。」她說。

「你以為從此就是王子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了嗎?」

「他們相愛,不是嗎?」愛著,那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小說看太多了。」有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們的婚姻沒有一個人看好,但母親就是那種硬脾氣的人,別人愈是唱衰他們,她就愈要證明給大家看。

他們過過餐餐吃白吐司的日子,精打細算地為一塊錢計較,再怎麼苦,母親咬牙不吭一聲,全心全意支持丈夫,夫妻倆同心創業。

他從很小就知道父母的苦處,在他們將心血投注于創業的時候,他自己打理所有的事情,從不拿自身的問題去煩他們。

他們熬出頭了,當一切苦盡笆來,可以坐下來,溫存地抱抱彼此、說些貼心話時,卻發現一空蕩蕩的心房,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于是就在孩子成年後,他們分居了。

四年多前,母親找到想廝守一生的男人,兩個人正式離婚,帶著父親給的祝福離開。這兩個人,是經典的分手模範代表。不需要像一般夫妻,離了婚便撕破臉相互叫囂,他們都相當敬重彼此,也一致認為,那胼手胝足、相互扶持的二十年,是他們人生中相當值得紀念的一段時光,愛情沒了,仍有多年累積的溫情,依然相互關懷。

他們之間,親情竟比愛情更永恆。

靶情的事情有時候很難說,他們當中沒有誰對不起誰,當初愛得很深也是真的,否則母親不會義無反顧跟隨父親,但是感情淡了、沒了,強要去愛,也燃不起當初的火花。

他們比較值得稱許的是,他們夠誠實,勇敢面對自己心里真實的感覺,沒有沽名釣譽,維持恩愛夫妻的虛偽假象。

愛情是什麼?

當初愛得用全部生命去燃燒,不惜拋舍一切也要與對方廝守,那麼多難關都度過了,被反對、被現實考驗,該嘗的苦沒有一丁點少嘗,到頭宋,終于可以在一起,卻不愛了。于是他會想,愛情也只是一些成因不明、無法掌控的情緒,如果只有愛情,今日相戀,明日也能是陌路。

他不是偏激,而是陳述事實。容顏會老,愛情也會消逝,他從來就不特別奢求過子激情的男女情愛。

「你怨過他們嗎?」阮湘君問。

「為什麼要怨?」強迫自己超齡早熟是他的選擇,他的童年是沒有過多的純真與歡樂,但是沒像一堆天然呆小孩一樣唱(可愛的家庭),並不代表他的父母就不愛他。「可是,你不快樂。」阮湘君伸出雙臂,很憐惜地將他摟進懷里。

家庭的溫暖與喜樂,她擁有了十九年,雖然後來失去了,但曾經擁有的美好回憶永遠在她心底,那是抹不去的,一輩子都會記得。

可是他沒有。不曾感受她曾經擁有過的,又怎麼懂得去珍借與追求?他知道的只是流浪而已,這種生活模式已經跟著他太多年了,在他看盡大千世界,尚未停下腳步以前,沒心思去探索那些他陌生、也不特別想理解的事物。

千是,她只能等。

也許等到他放棄流浪,終于願意停下來,與她建立一個家、一份穩定,共同制造家庭隨之而來的種種溫馨情戚。

也或者,等到她再也無力等待,選擇放棄。

「以翔,回家好嗎?」他偏頭,望進她溫柔的眸。

她輕輕的、如水般的聲音滑過他耳畔。「你想做什麼,就去做,累了就回家來,我會在家等你。如果有一天,我不想等了,會自己離開,你就去找找門前你親手做的那個信箱,里面會有我留給你的最後訊息。」高以翔胸口一緊。也許是她柔軟的語調,也許是她充滿風情的話語,听進他耳中,不知為何,心房坪然跳動。「你……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只是突然想清楚了而已。下次,不許再刻意避著不回家,真覺得為難的話,我會自己從你身邊走開,你不用想太多,听清楚了嗎?」

「……清楚了。」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對他說這些,但他真的懂了。

病體猶虛的高以翔,撐不了太久,很快便再度入睡。阮湘君凝視著他沈睡的面容,想起送高競達下樓時說的話。

「你——很愛我們家以翔吧?」開門見山的問法,教她一時錯愣,不知如何應答。「以翔這個孩子,讓我覺得很虧欠,會養成他現在這樣的性子,我必須負很大的責任。看著我和他媽媽的感情,從濃烈到

蒸發殆盡,使他把感情的事看得很淡,要等他開竅,學習愛、體會愛、也珍惜愛,可能得花好長一段時間,如果你能等,你就等。不能等的話,也不要勉強自己,我不希望他耽誤了你。」

最後他說——「感情這種事,愛的時候再苦都心甘惰顯,一旦少了這種心甘惰頹,只要有一絲絲的怨意勉強,就難以圓滿。」以翔的父親,是個極有智慧的長者,一字一句全都重重敲擊她的心,他是個懂愛的人,雖然他與以翔母親的愛情並沒有走到最後。

這一刻,她也不曉得她與以翔能否走到最後,但是,她試過、也認真愛過,把握住了愛情來臨時的燦爛,就不會有遺憾。

她想,高伯伯也是一樣的。二十四歲那年,她學會了愛情里必經的等待,雖然那時的她並不曉得,等待的終點將會是什麼。

第6章(1)

于是,又五年過去,她二十九歲了。

以翔昨天才剛從希臘回來,阮湘君幫他修剪過長的頭發,發現他有一根白發。「過完年……你就三十四歲了。」她沈思。

「是啊。」他笑說︰「好像真的不太年輕了。」

「你還是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當然。」他想也沒想便答。不會有厭倦的一天的,就算他老得走不動了,也會拄著拐杖去環游世界。

「我想也是。」她拔掉那根白發。等待,還不夠,仍得繼續等。

「過年想去哪里玩?」他特地趕在過年前結束工作,就是想回來陪她過年,還有大掃除。

她去年拆窗子下來洗的時候砸到腳,跛了一個月,他已經嚴正規定她不許再搬重物,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過年是與家人團圓的日子,你應該回去陪陪你父母。」一整年在外游蕩,年節總要與家人聚聚,這是基本孝道。

「你也是啊!」在他心里,早已將她視為家人。

她撥撥他肩上的落發,繞到前方專注打量有無需要修飾之處,高以翔不甚在意地拉下她,輕輕抱著。「我在回來台灣之前,已經先繞去探望我媽,待了三天才回來。」

「伯母過得好嗎?」也許是從高競達那兒听說了她的存在,高以翔的母親去年回台灣探親時約吃飯,要高以翔帶她一道去。那時她還跛著腳,總覺得這樣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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