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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男人 第27頁

作者︰劉芝妏

「紜妹呢?」他要親眼看她。他必須。否則,哀戚的心無法平復。

「你要見她?」

「對。」

端詳著他,片刻,秦媽媽沉聲嘆氣。

「因為那場火,阿妹她的右臉頰被灼疤了,傷痕一直延伸到頸子,就算可以植皮,也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雖然沒有感染到別的並發癥,可是她的呼吸器官跟肺功能也因為吸入太多的濃煙而受到影響,這段日子以來,她的身體狀況一直沒有好轉,說不定,她的身子就這樣一直弱下去,這樣子,你還想見她嗎?」平鋪直述,秦媽媽沒有半絲欺瞞。

悠作這小伙子會飛來台灣,應該代表他對阿妹仍是有心。但,如果他知道阿妹她遭火灼傷卻無法面對呢?

不成、不成,寧願在他們還沒見到面之前先讓他知道詳情,由他自個兒做選擇,是留下呢?還是及早回頭!

身為人母,她是有著私心,與其讓他們見到面後,他可能會有的嫌惡表情再重創女兒脆弱的心一回,還不如就這麼打消他再續前緣的念頭。

「紜妹她在哪里?」

「什麼?」

「就算她因為那場火而成了鐘樓怪人,甚至不良于行,我也絕不放棄她。」他直視著她的眼,態度堅定。

「悠作!」

「我要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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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何悠作出現在秦紜妹眼前時,她的驚愕更甚于母親,驀然癱軟的身子仰靠向身後的樹干,慢慢地滑到地上。

「見到我真那麼驚訝?」幾個大步,他已經在她身前蹲下,輕顫的雙手不由分說的撫上了她蒼白的臉頰,溫和的黑眸陡然沉郁。

當逐漸僵凝的指月復觸及她那半邊臉頰上覆蓋的彈性繃帶時,他幾乎可以感受到她的退縮與恐懼。

「悠作?」怔怔的,她凝望著蹲在身前的人,淚眼婆娑,「你怎麼來了?」

紜妹的嗓音較以往沙啞,又是因為那場火嗎?心驀地一酸,他忍不住以溫熱的拇指輕拭著那兩片細細抖顫的唇瓣,許久,輕聲低喃。

「我來找回私逃的愛人。」

「愛人?」她的話有著濃濃的不敢置信。

他仍對她有情?悠作真是為了她來的?

「沒良心的女人,我以為你會等我回來。」

「我以為,你不會要我等的。」她的聲音發顫。

她想等的,可是,她不敢等,怕等到的是令人心碎的絕情。而結果也如她所料,留下一句保重,第二天上了飛機,他就走得瀟灑無憾,連一點訊息都沒有施舍給一天比一天更心慌意亂的她。

「小傻瓜,我不是說過了,我只去一年。」

「你也說過,會跟我聯絡的。」

「呵,看來我的信用真的是破產了。」心疼她清冷的淚珠滾出眼眶,于是眼明手快的以指拭淨水意,不讓它濕濡了頰際那片極需保持干爽潔淨的棉墊,「不是籍口,但到了那里才發現我們真的像是置身在荒郊野嶺。」

「是嗎?你真的有試圖跟我聯絡?」

「不計任何代價。」見她淚眼汪汪,他夸張地嘆了口氣,「你可以跟原梓求證。」他沒忘了還欠她一客冰淇淋大餐。

原梓那女人絕對不會對他客氣的,說不定,她到時候還會呼朋引伴,狠狠地拗他這一頓。

「不用了。」他說有,而她相信他的話。悠作不會騙人的,起碼,他從來不曾拿話誆過她,「你怎麼回來了,一年到了嗎?」

「還沒。」

「那你為什麼……」

「因為,一踏上那塊土地我就後悔了,是我笨,笨到竟以為自己可以忍受離開你這麼遠、這麼久。」傾身向她,他小心翼翼地將唇覆上她帶著淺淺藥物氣味的唇,「我想你。好想、好想。」

他的溫唇一如以往般柔情款款,可卻小心地避開了她的傷處,一寸一寸地將她未覆上棉墊的肌膚添上熱氣。

緊咬住下唇,她不允許自己回應他的索吻。即使怔茫多日的神智已經因為他的親吻而逐漸清晰,可她仍強迫自己拒抗他的熱情。

「你想我嗎?」

想,想得她心都痛了,可是她不能這麼自私。

「你看清楚我了嗎?」她不答反問。

容貌尚屬清妍時,她執著于心中的惡魘,始終不敢將不幸的預言延至到他身上,而如今的她容貌已毀又怎麼貪戀他善心之下所殘余的丁點愛戀呢。

「當然,我依然眼清目明,而你也沒瞎。」隨話,他吻了吻她的眼瞼。

他緊接著說︰「沒聾。」他輕咬了下她的耳垂,「沒啞。」輕輕地,他覆上了她的唇,熱切但不失輕柔地吸吮著她略顯干涸的唇,「你想說什麼?就算你已經瞎了、聾了、啞了,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可是……」

「我愛你,不論你變成怎樣,我都愛你。」微使勁,他將她的身子攬往懷中,「同樣的錯,我絕不會再犯第二次。」

「你別再這麼傻了好嗎?」

「別浪費唇舌了,你該知道我的座右銘呀,永不放棄,記得嗎?」拉回她欲掙扎的身子,雙臂一展,牢牢地將她鉗制在懷中,「我的耐性你該清楚得很,這次,我等你對自己有信心。」

「何必呢。」她輕嘆。

女為悅己者容,她深知這點。而女人的信心絕大多數是來自己的外貌,可如今,她算是破了相,能不能恢復往日容貌都還是個未知數呢。若非掛念著疼她、愛她的父母,在蘇醒過來的那一天,她就對未來全然絕了望。

她欽佩海倫凱勒,可是,她叫秦紜妹,不叫海倫凱勒,自己沒有她的那份勇氣去面對接下來的生命。

「還那麼執拗?紜妹,你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一遭了。」輕言哄著,漾著淺笑的臉上有著和煦如風的溫柔,「記得嗎?」

「那又如何?」

「讓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迷茫的眼越過他怔忡地望著前方,忽然,她笑了,笑得淒愴又教人心憐,「可是,我已經不想再跟任何人重新開始了。」尤其是他。

她的命還在,或許她是天生命韌。可是,展現在她眼前的路還有著重重的挫折,她都沒有把握自己能有否有毅力走下去了,更遑論是曾經耽誤了他那麼多年,如今,該徹徹底底的放他自由了。

再這麼自私地牽絆著他的情愛,她覺得心中有著愧意,覺得對不起他。

悠作值得比她更好的人陪他、伴他。

「你不想離開這里?」

「嗯。」她輕聲應著,哀傷的眼不敢望向他。

他沉默著,久久、久久。

「悠作,別執著于我,這輩子,算是我欠了你,如果……」

「我了解了。」凝望著她低俯的臉龐,驀然,他輕抬起她的下頷,柔柔的在她唇上留下最後一吻,「你別再說了,我都了解了。」就在話將盡時,他松開掌中的握力,伸舌潤了潤她已然艷紅的唇,「其實,人生的路還很長呢。」他突然俯向她的耳畔,悄聲說道。

「悠作?」

「我走了。」淡然一笑,如她所願的,他站起身朝著來時路離去。

就在秦紜妹熱淚盈眶的凝視下,他再次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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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路還很長呢。

這句話像句詛咒,又像個看不見的繩箍,牢牢地糾結著她的心魂不定。

一天、兩天,當時間慢吞吞地蠶食著她悲戚盈心的思念時,而悠作依然沒捎來只字片語,她強迫自己徹底的死了心。

這樣最好,對她,對悠作,這種結局堪稱是最圓滿了。呵,就這樣了吧!

于是她再度放棄了等待的心,依然過著魂不附體的日子,而這天,神情清朗的何悠作又再度出現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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