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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貨可居 第19頁

作者︰凌淑芬

「所以在你完全解決之前,我們……就先這樣吧。」

「怎麼樣?」他灼灼地盯住她。

元清綺深呼吸一下,氣在胸口噎住,痛得她眼淚都掉下來。

「你愛我嗎?」

「他媽的我不愛妳愛誰?」他粗魯地回答。

「如果你愛我……」她沾淚的長睫有如瓖了細鑽,美麗得不可思議。「你不會要求我如此委屈自己。」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攤牌的那一日她沒有主動開口告訴父親,他們之間是兩情相悅,不是他的一意孤行。

因為她做不到。

她是如此地在意!

她在意他一開始用那樣的手段強奪了她的身體。她在意自己竟然曾那樣屈辱地屈服了。

如果她沒愛上他,一切只限于利益交換,她或許還不會那麼介意;就是因為他們相愛了,那讓一切開始的理由突然之間顯得如此不堪。

若汪迎先沒愛上她的話,在他眼中,她是不是就和那些用錢即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沒有任何不同?

若他們沒有相愛的話,他還會在每一次時體貼她的感受嗎?抑或只是粗魯地發泄完便轉身而去?

那讓她變成什麼?一個妓女而已。

相愛不是問題的解決,而是問題的開始。

強烈的屈辱感讓她無法站在父母親眼前,大聲地說︰「媽,爸,我愛他,他也愛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因為,她並不心甘情願!她被剝奪了心甘情願的權利!

她淒楚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她的心情。

汪迎先的心,不斷往下沉,往下沉。從她的眼神里,他知道他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他終于要失去她了!

不是因為她父母,不是因為記者或任何原因,是因為他!他的所作所為,讓他終于失去了她。

他閉了閉眼,慢慢坐在一張長椅上。

兩個人各據著房間的一端,體內都還留著對方的溫度,卻又無法克制地發冷。

「我不曉得該怎麼辦……」元清綺空茫地說。這個心結不解,她永遠無法自在坦然地面對他。「我們兩個人都需要時間。你專心去忙你的事業,還有你的……你的婚約。而我到新的環境,也需要一點時間適應,等我們兩個人都穩定下來之後。再來談我們之間的事,好嗎?」

汪迎先慢慢往後靠進椅背,夜色完全掩去了他的五官。

長長的靜默,讓兩人的呼吸心跳幾乎清晰可聞。

「我不分手。」

半晌,汪迎先冷漠的嗓音,在室內一圈圈的回蕩開來。

「妳要搬去新竹或搬去哪里都好,我讓妳去︰妳暫時下想見面,我也可以不見,不過,我不分手。有一天,我會去找妳。」

即使淒楚之中,她仍然含著淚溫柔地看著他。

他驀然狠厲起來,「妳最好不要讓我發現妳另外交男朋友了,尤其是那個叫什麼黃兆雲的家伙,不然就別怪我拆了他的骨頭。」

唉,這人啊!一有不順就愛脅迫人的性子大概一百年也改不掉了吧!

「嗯。我答應你。」她溫柔的應允。

他猛然走過來,緊緊摟住她,火熱地再愛她一次。

于是,沒有爭吵,沒有賭氣,沒有咬牙切齒的怒吼。在心意互許的下一次相聚里,他們決定分離。

第九章

于是,他們就這樣分手了。

或者,依他的意思應該叫「中場暫停」。

房子賣掉之後,元家清完所有的貸款,尾數還拿回十幾萬——這算不幸中的大幸了,他們本來以為一毛錢都不會剩。

案母隨著她一起搬到新竹,在園區附近租了間兩房一廳的小鮑寓。一樓的店面是房東太太自家開的自助餐館,騎樓便租給元氏夫婦繼續他們的早餐鋪。

元清綺的新公司是科學園區內一家中小型的軟體設計公司。雖然說「中小型」,整個公司也有一百二十幾個人,比起以前那種全公司只有二十個人不到的小辨模,元清綺第一天上班就有種被人海融化的感覺。

以前她在小鮑司,大小帳一手包,現在來到新公司,分工變細了,反倒顯得她什麼帳都會做。過了三個月的試用期,公司又加了她六千塊的薪水,把她升上去當個小組長。

以她現在的收入和全家的支出,他們過得反倒比以前撐著那家老書店的日子更寬裕呢!

「爸,媽,我現在的薪水,付完房租和生活費還綽綽有余,不如你們把早餐鋪收起來,別太辛苦了。」元清綺有一次向父母提起。

「人年紀大了,如果平常又不動動,什麼毛病都出來了。」元父道。

「反正我們也早起慣了,一天就做那幾個小時,也不至于累到,還可以多少貼補一點家用。」元母補充。

「好吧好吧,不然你們賺到的錢自己存著,將來有空出國去走走好了。」元清綺投降了。

世事就是這麼奇怪,以前越想守住的,越守不住,一放開之後,反而什麼都回來了。

至于他。

他啊,想念是一定會的,卻沒有她以為的那樣難熬。

有時候元清綺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個很冷情的人,她明明愛著他,卻能提議要離開他,而且分開之後一樣把自己過得很好。

她沒有食不下咽,沒有以淚洗面。只是,在幾個偶爾的夜晚,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天上那輪亙古如一的月光,會突然很想念他的體溫。

汪迎先也會想念她嗎?

搬來新竹的第八個月,她在新聞上看到他結婚的消息。

那個美麗優雅的日本千金。

那天琴音特地從台北跑來,拉著黃兆雲陪她「大醉一場」,結果醉倒的反而是毫無酒量的琴音。

「清綺,那個狗王八蛋對不起妳,下次我在台北遇到他,我幫妳砍了他!」琴音大著舌頭,豪邁地對她說。

「妳喝多了。」她笑了出來。

「清綺,遇到這種事妳都不生氣?妳這人也太奇怪了!」琴音快醉翻了,新任男友在一旁責備地取走她的酒杯,不讓她再喝了。

其實,何止琴音呢?連元清綺自己也不懂自己。

初知的那一刻,她心里確實有一種扭痛的疼,之前和父母攤牌那一日的恐慌感又出現——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是不是其實早就想擺月兌她,當時她提出暫時分手的要求,只是讓他順勢而下?

明明提分手的是自己,患得患失的也是自己。

不平衡的開始,讓他們兩人的關系總是充滿不安與猜疑。她表現出來的「冷情」,只是潛意識想讓未來可能的傷害降到最低——說到底,她就是不信任他。

又過了兩個月,汪迎先再度上了新聞。

這次是跟日本警視廳大規模逮捕黑道綁標的行動有關,那間三橋集團是他們飯店合建案的工程公司之一。

元清綺望著螢幕里那個一臉冷厲肅漠、用最簡單的文字回答記者追問的男人,突然明白了——她明白他為什麼要在她父母面前毫不掩飾地說出一切,又為什麼會答應她暫時分手。

汪迎先需要這段時間!

他身邊有太多的紛紛擾擾,他需要時間解決這所有的一切,然後才能全心全意地愛她。

好吧!如果他們兩個人都需要時間,那麼就給彼此時間。

又隔了一陣子,這位熱門的汪家大少再度上了新聞。這次是因為,離婚。

從頭到尾,他的婚姻只維持了八個月。沒有小孩。

元清綺承認自己松了一口氣。無論他結婚和離婚的原因是什麼,那都是大人的事,如果牽扯到小孩……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以平常心看待。

總觀來說,過去兩年,汪迎先先生依然新聞下斷,而她,還是平淡地,自在地過著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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