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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記 第14頁

作者︰凌淑芬

「地道四通八達,這附近就有一個出口,你猜猜看在哪里。」她得意地瞅著他。

郎霈好奇地走近那堵石壁,用指關節叩了一叩。

「咦?」

原來這不是實心的石壁,而是一片挖空了的石板,由于左右兩邊都有小樹叢遮掩,看起來就像天然的保護障。他撥開樹叢,立刻找到石板側邊的通道。

「算你聰明,來吧!」

他來不及阻止,凌苳已經俐落地鑽進去。

「鈴當,等一下!」他連忙跟進去。

地道里極為陰涼,沿著石壁拉了一條長長的電線,每隔十公尺裝了一盞燈泡。他只來得及看見凌苳消失在前面的轉角。

「凌苳!」

凌苳、凌苳、凌苳,凌苳、凌苳……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整座山洞陪著他一起呼喚她。穿堂風將他的呼喚吹得破散,听起來竟異常的淒厲。

「凌苳!」

凌苳、凌苳、凌苳、凌苳、凌苳……

「快點出來,我找不到你!」

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我找不到你!……

「我在這里。」

咚!她從彎角蹦出來。

他的心跟著一跳。

「不要亂跑。」郎霈快步跟上去,無論怎麼走,她似乎總是躲在他觸踫不到的地方。

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得人心亂,他屏著呼息,繞著無止無盡的彎道。為什麼還看不到她?為什麼還踫不到面——

一個籃球場大小的空地驀地橫陳在眼前,豁然開朗。

凌苳背著手,笑吟吟地站在中心點等他。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這個地方還不錯吧?」她張開雙臂,轉了一圈。

找到她了。

他先定了定神,躍下走道與空地的段差。

場中央有一座石台,周圍地面以小石頭拼成直徑約兩公尺的圓形,圓周外每隔一定距離便擺著一些類似咒具的物事,有的是干燥的動物爪子,有些是植物。

石台上頭擺了幾尊猴子的木雕,正中央則是一顆泛出紫藍色結晶光芒的特異圓石,四周牆上都畫有一些古老圖騰。

「看起來像一處祭壇。」他端詳道。

「沒錯。」凌苳挽起他的臂,指著石台上的藍色圓石解說︰「山道的秘密被發掘之後,附近的原住民長老一起來探勘過環境,他們說祭壇雖然荒廢已久,但是還有一些殘存的靈力,所以每年都會來供奉徘徊下去的神靈,順便祈求風調雨順、親族平安。」

他發現她很喜歡和同伴做肢體上的踫觸,似乎在幸福家庭中長大的小孩,對人類都格外信任。

「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凌苳沒听到他接話,好奇地轉頭,卻對上他的目光。

「你也來許過願嗎?」郎霈的視線立刻落回祭壇上。

她的靈眸一溜。「沒有呢!不過被你提醒我才想到,說不定在這里許願很靈。好,我們來試試看。」

她閉上雙眼,兩手合握,低下頭來虔誠默禱。

郎霈只是看著她。

半晌,她祈禱完了,睜開眼給他一個甜笑。

「你許了什麼願?」他不覺地回以微笑。

「我祈禱神靈能讓你愛上我,就像我愛上你一樣。」她牽起他的手,眼神有些感傷。

「鈴當……」他嘆息了。

「郎霈,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任何人都管不到我,你也一樣。」

「你不覺得……」

「唉,你別又開始了!」她輕輕嘆了口氣。「老實回答我,你不想接受我是因為我們差十歲,還是因為我父母是安可仰與凌曼宇,你覺得很尷尬?」

「還有其他的因素。」片刻後,他終于回答。

「什麼原因?」

當她用那雙信任人的大眼楮面對他時,教他如何告訴她,因為他已經沒有愛人的能力?

上一次對異性動心,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甚至懷疑,或許從來不曾有過……

「看樣子即使我再問下去,你也是不會說的。」凌苳已經對他的沉默習以為常。「好吧,我也不勉強你,但是我們起碼可以做一個約定。只要我們還待在清泉村,你就不是凌曼宇的好朋友,我也不是安可仰的女兒,我們只是郎霈和鈴當而已,山下的事等留到下山之後再去煩惱,好嗎?」

「嗯。」她期盼的神情讓郎霈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好點點頭,雖然知道自己最後可能會後悔。

「就這樣說定了!」她像一盞電力全開的投射燈,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山上有許多有趣又好玩的地方,有我這個地頭蛇帶路,你一定不會失望的,我們走吧!」

離開前,他再望一眼祭壇。

石台上的藍晶閃了兩下,那幾只木猴子恍惚間彷佛也在對他眨眼楮。

如果此處真有神靈,那麼,他願所有他關愛的人幸福喜樂,不為任何事所苦,不為任何人所傷。

僅有此求。他心中默想。

藍石又閃了兩閃,無聲回應了他。

「鈴當,你要上哪兒去?」

嘩!被活逮!

「梁姊,你回來了?」模魚模到大白鯊,凌苳懊惱又無辜地轉過頭。「我肚子餓了,正想去王伯伯的店里吃碗面。」

「我不是交代你下午藥廠會送一些樣品過來,請你幫忙等門嗎?」梁千絮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拉整一下剛換上的白袍。

送安可仰出國之後,她又在台北待了幾天,和幾家藥廠討論未來送換藥的通路問題。其實這種事本來輪不到醫生來做,但是山里一切從簡,如果她不出面談,大概也沒人懂了。于是這一耽擱,她直到今天下午才回山上。

「那個業務三點多就來了,樣品我收在這里。」凌苳趕快從藥櫃里搬出一箱藥品盒,沖著她討好地笑。

「你今天怎麼心情這麼好?」梁千絮納悶地瞄她一眼。

「沒有啊。」她不住往外偷瞄。剛才還看到他人從大街上經過的……啊,在那里!

「咦?那不是郎霈嗎?」梁千絮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失聲驚叫。

「對啦。」她吐了吐舌頭。

「你你你!你竟然把姘頭偷渡上山!」梁千絮指住她的鼻尖。

「什麼姘頭?多難听!」他要是肯當她的姘頭就好了。「郎霈自己上山度假,我們只是在山上巧遇,OK?巧遇!」

「那還真是巧!早不來晚不來,你老爸一出國就他來你也來,哼哼,不管,我要去告狀。」

「梁姊!」她抱著梁千絮撒嬌。

情竇初開的女孩呵。梁千絮只能搖頭嘆息。她一直避免卡在他們父女中間當夾心餅干,看來終究勢無可免了。

「安如果打電話回來,我要怎麼跟他說?」

「就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不就好了?」她滿臉的奉承討好,一步一步退到門口。「梁姊,我們來做一個交換條件,只要你不在老爸面前出賣我,將來老爸責怪起來,我也不會把你拖下水,OK?」

她一溜煙鑽出醫務所。

梁千絮好氣又好笑。

……慢著,不對!

村子里哪藏得住秘密?郎霈來清泉村的事,隨便哪個人都可能向安可仰嚼舌根,到時候追究起來,知情不報的她無論如何都有責任!

可是現在去通風報信,一來棒打鴦鴛的事通常是姓「馬」名「文才」的人才會做,二來鈴當鐵定會對她含恨在心,嗚嗚嗚,後母真難為,明明不關她的事還惹得一身腥。

滴滴——滴滴——滴滴——

說時遲那時快,手機鈴聲響起,梁千絮硬著頭皮接听。

「喂?安,是你,我?我很好啊……村子里?村子里應該也很好吧,我不知道,我我我還沒回山上……鈴當?呃,我不曉得呢……我有一陣子沒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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