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憋著滿肚子笑凝睇著他。帥呀!崇拜死了,她最欣賞有英雄氣概的男人!雖然此刻他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復,只能對這些市井小民顯顯威風,但是英雄就是英雄,哪些這般的瀟灑氣概,平常人想學也學不來。
「既然如此,愚夫婦告辭了。」聞人獨傲挽起「妻室」的手臂,起身走人!
今天的好酒好肉自然算在兩位新結交的老「哥哥」頭上,誰教他們是做弟弟、弟妹的,怎麼好意思和兄長搶著付賬呢?
然而,就這麼輕輕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離開,似乎有違柳大美人喜歡攪亂一池秋水的本性,好歹也得留下幾句新口味的流言嘉惠世人。
她伴著「夫君」盈盈步向酒樓門口,忽然轉頭,隔著整間餐室向「哥哥」們叮嚀——
「對了,順便告訴兩位,我家官人的身長既沒有七尺高,嗓門也不至于從東門響到西門。下回見著其他聊天的對象,麻煩替我們闢個謠解釋清楚,多謝多謝。」
走了!
胖、瘦哼哈二將傻愣愣的對上彼此衰透了的眼珠子。啥意思?他們怎麼听不懂?
罷才提到的七尺長啦、嗓門大啦,主要拿來形容那個誤入岐徒的聞人獨傲,和她的相公「聶守志」有哪門子關……
啊!聞人獨傲!
這個……那個……聶守志……還有俏美人撂下來的道別詞……
「他就是聞人獨傲!」石破天驚的呼喊幾乎震踴酒樓的屋宇。
「還有那個黑道小妖女!」兩個人的下巴同時合不攏。
怎麼會這樣?閑來無事坐在酒樓里喝喝黃湯聊聊天,居然也會惹上江湖新興的兩尾大煞星。是酒樓的風水不對,或者他們的八字今兒個不適合外出?
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
唉!
聞人獨傲望著飄流的冉冉白雲,呼出第二十八聲長吁短嘆。
朝雲陪著他落坐在祖師廟口的花崗石台階,相當能夠體會大捕頭此刻的心境。
三個月前他尚且張揚著正義的旗幟,穿梭在黑白兩道中無往不利,有事沒事還有人上門來拜碼頭、送黃金賄賂。短短近百天的區隔,居然淪落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弄個不好還可能被皇帝老兒砍掉腦袋當球踢,也難怪他如此的無奈郁卒。
唉!兩人同時嘆出第二十九聲。
「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她非常善體人意。
「萬念俱灰。」他搖頭感嘆。
——「了無生趣?」朝雲的眼光充滿憐惜。
「百口難辯。」他的表情很落寞。
「含冤莫白!」她卯起勁兒替他找形容詞。
「沒那麼多啦!」聞人獨傲煩躁的揮揮手。
「人生在世嘛!只要看開了外在聲名,凡事何必去計較太多?」她居然打起禪機來著。
「可是我淪落到這步光景——」
她滿肚子準備好的說詞立刻嘰哩咕嚕滾出籠。「人的一生難免會暴起暴落。想想看,你以前享盡了風光,走在路上都有人沖上來要簽名,此刻風水輪流轉,暫時跌落谷底也是應該的。孔老夫子有言︰滿招損、謙受益,朋友妻、不可戲,玉不琢、不成器,還有,呃……」這些語句好像和孔老夫子沒有關系。管他的!反正就是這麼回事。「總之,請你節哀順變,別太在意。」
聞人獨傲莫名其妙的注視她,活像在觀察剛剛出土的唐俑。「你曉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
「我在安慰你呀!」那番長篇大論可不是尋常人隨便說得出口的。
「我感嘆自己淪陷在荒山野林里三十來天,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上酒樓填飽肚子,卻白白把滿桌子的盛筵佳肴撇在旁邊,將所有時間全花在陪你欺凌無辜善良可憐的小老百姓上,結果你背一堆三字經給我听做什麼?」他的上下眼瞼包住兩顆迷惑的眼珠子。
她馬上被惹毛了。竟然戲耍她!
「死聞人、臭聞人,虧我還替你擔心了老半天,你居然大開本姑娘的玩笑!看我打不打死你!打死你!」說著,她掄起粉拳叮叮咚咚攻擊他。
「好好好,我知道你替我擔心,失禮失禮,不要再打了!」他笑得差點嗆到,連忙搶在出人命之前緊緊摟住她。「都是我不好,別生氣。」
朝雲氣呼呼的停手,全身被他擒抱在懷里。
他低頭凝視懷中佳人的臉蛋,粉白的玉肌因為輕嗔薄怒而現出兩圈紅暈,甜媚得教人心醉。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什麼叫「嬌艷欲滴」。
心中翻騰的忽然壓抑不住。他四下張望一下,正好此刻是午膳時間。祖師廟里只有三兩位進香的善男信女。聞人獨傲溫柔地攬著她避到廟畔的老榕樹後面,藉著樹身的遮掩,俯首印上香軟的紅唇。
「你……」朝雲沒料到他會這麼大膽,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偷她的香。
然而,想歸想,心里倒沒有太大的抗拒。
她柔順的微啟紅唇,張狂的嗔怒剎那間飛騰到極樂西天——
盡避兩在過去兩個月里朝夕相處,有時她為了幫助他運功驅走體內的寒毒,免不了也會有肌膚相親的時刻,然而她尚未真正與他做出夫妻之間的親密情事。
聞人獨傲秉持正人君子的風範,當然也不會強求她。平時的他的神情一貫的清淡如水、溫柔爾雅,然而偶爾她會感受到彼此日漸緊繃的張力,也會發覺他凝視自己的眼神越來越熾熱,正如他此刻的深吻……
有力的手臂將她越攬越緊,仿佛要揉進他體內似的。
「別這樣。」朝雲嬌喘著推開他的溫柔攻勢。「大白天,人來人往的……」
大白天?他短暫的失神了一會兒。
對了,大白天,而且他們還站在人來人往的廟門口附近。他終于回過神,苦笑了一下。
沒法子,自己的不好對其他庸脂俗粉免疫,在她的麗色面前,他只有豎白旗投降的份兒。
「那你何時肯答應從我?」隱忍了幾十天,聞人獨傲終究問出口。
朝雲靈媚的眼波溜過他的俊臉。「男人哪!就是,我還以為你和其他人不同呢!」
「我只好你的‘色’,別無分號。」他立刻替自己澄清。
這倒是真的!以往從沒听說過聞人獨傲曾經和哪戶人家的大姑娘傳出不清不楚的流言,而且也很少傳聞他上什麼「百花樓」、「麗香院」之類的地方尋花問柳。如果足跡真的踏進去過,大部分也是為了捉拿藏匿的欽犯。
「趕明兒你自己遣個媒人上我洛陽的娘家,先哄我爹答應把他的獨生女兒嫁給你再說。」雖然她在江湖中行走慣了,可不代表自己是個隨便的女子。若想得到她,就得依照正式的禮節辦事,否則一切免談。
「提親?唉!」他嘆出今天的第三十口氣。「若要等到我上門提親,起碼還得等上好幾個月。」
「為什麼?」她想不出來大捕頭眼前除了想法子把全身功力弄回來這等小事之外,還有其他急迫的大事必須處理。
「有關咱們倆的流言渲染得連市井小民也掛在嘴上,可見應該已經傳遍整個江湖,不知道影響的範圍有多廣……」他沉吟了一會兒。
若消息真的傳揚開來,白道的高手可能人人追著他喊打,在功力恢復之前,他可得想法子避避風頭。
本來他打算找小弟致虛助他一臂之力,把羶中穴內暫時壓制的寒毒驅出體外,如今看來他這個算盤必須重新打過。為了減少拖致虛下水的機會,在真相尚未探清楚之前,他們倆必須盡量避開小弟派出來的探子。
「對了,那兩個長舌公提到過皇帝——」朝雲忽然想起他的身份。「皇帝老兒會不會真的砍你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