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虎娘子 第5頁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好啦好啦,你別生悶氣了,快把事情解決,解決不了,就別解決了,省得花時間解決。」他繞口令地道,哥兒們似地拍了拍她的背,呵呵笑。「我盡量幫你拖延,不讓誰知道。」

「嗯,謝謝啦……」她還是悶悶不樂,下顎擱在拱起的雙膝上,有氣無力地回了句。

片刻無聲,側首瞧看,才知道少年早已消失蹤跡,月夜下獨自一個。

她唉地一聲往後躺去,想起風帶來的消息,心中煩悶大增,目光斜睨著不遠處的木屋,里頭那個動不動就厥了過去的少年也成了問題。

他這麼昏迷著,蒼白的面容、緊合的雙眼,她發覺自己根本咬不下去。

另外,是纏繞在他身上的氣味兒,靠近他,極端靠近,在銳利的牙抵住他喉頸時,那味道由鼻息漫入,無聲無息鑽進腦海中,下一刻,她的暴戾和沖動、氣憤和惱恨竟變得牽強起來。

這到底是什麼鬼狀況?!

不自覺地,她對住懸掛天際的玉盤猛力蹬腳,彷佛想將它踹破以泄心頭之怒,卻倒吸了口涼氣,「哎喲」地申吟出聲,小手反射性地抱住腿肚——

終於知道痛啦。

☆☆☆

夜更深、更沉。

月娘半隱在雲後,蟲兒鳴了大半夜,累了、睡著了。

他的步伐輕緩,隨著夜風而來,比空氣更加無形,如一抹移動的魅影,靜靜來到她的身邊。

就著微弱的月光,神俊的雙目在她身上游移,最後停佇在姑娘熟睡的小臉上。

他端詳著,見一根略高的小草因風輕拂搔動著她的頰,她唔地一聲,憨憨地抬手揉了揉巧鼻,翻個身繼續好眠。

隱在陰暗中的嘴角微微上揚,手指伸去,撩起她的發。

發絲不是單純的黑色,有幾多漸層,金褐交錯,柔軟得不可思議,如初生小虎仔的細毛,迷人的顏色帶著純粹而溫暖的氣味。

從來,他習慣窺伺,在窺伺中探究事實、衡量態勢,而她——一個修行中的精靈,竟擄來一名少年,意欲為何?

長指拂開她的發,扳過一張臉蛋,他眉眼轉為深思,回想她今晚指控那名病少年時激動的言語和多變的神態,肢體動作豐富自然,唇角的彎度更深了。

「你在哪兒……」她似乎跌入夢中,紅唇努了努,細碎地吐出字句。

下意識,他傾身過去,側耳靜听,她沒再繼續,只是眉峰淡淡皺摺著。

片刻過去,以為她不再言語了,那兩片豐潤的唇卻又蠕動,低低輕吐︰「奔雷……」

兩個字像是嘆息,迷惑地囈語著,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一個名字。

他目光陡地深沉,長指離開那張可人的面容,稍稍拉開距離。

如一尊無生命的石像般靜默不動,許久,他合起雙眼,兩掌一上一下置於胸前,一團銀光在掌心間浮現,緩緩閃動,接著,持著銀光的手拂過她受傷的腿肚,那些跳耀的光子點點滴滴滲入她的膚中,在筋骨和血肉中流轉游移。

「嗯……唉……呵……」囈語模模柵糊,是舒坦的吟嘆,當銀光散去,她小臉平靜安詳,如動物般蹭了蹭柔軟的草地,青草和土壤透著熟悉的腥味,她微微笑著,伏著身子睡得更沉了。

風好輕,雲後的月娘,又露出臉來。

☆☆☆

十年後

京城,常家大宅。

大門外,家丁已備好一頂軟轎恭候。

「少爺,您要上哪兒?」瘦勁身軀已長成壯碩,阿七急急飛奔而來,面容依然黝黑,添了漢子的粗獷。他一把捉住正要跨出門檻的男子的衣袖,緊張之際,倒忘了主僕間的禮儀。

「我上蒲家和廣濟堂兩處藥鋪瞧瞧,順便到同業會館和幾位相熟的朋友聊聊。」那青衫男子好脾氣地道,一腳在門外、一腳在門內,轉過頭來,面容爾雅、斯文清峻,正是常天賜。

他垂眼瞧著被人緊扯著的衣袖,搖頭苦笑,「阿七,瞧你緊張?!那個意外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還沒回魂啊?更何況我又沒受傷,完整無缺,你和歐陽師傅兩人……唉,我都快受不住啦。」

十年前的官道上,他和大虎一同消失,眾人展開嚴謹的搜索,消息迅速傳回京城,常老爺听聞此訊既驚且怒,立即調大隊人馬連夜趕至加入追蹤。

但眾人心中早不抱希望,心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兼之氣弱體虛的少年讓大虎叼去,大抵是祭了野獸的五髒廟,凶多吉少,能找到幾塊尸骨算是了不起,怎可能存活?!除非……天降奇跡。

而老天還真給臉,奇跡就這麼發生了。

眾人尋到他時,他昏在草地上,衣衫教露水浸透了,卻毫發末傷,待清醒過來,對大虎之事竟無半分印象。

意識到自己的舉動,阿七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搔了搔頭,「沒辦法啊,少爺。您沒記住那事兒自然很好,可阿七和歐陽師傅是教您嚇得三魂少了七魄,到現下還余悸猶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一回咬得太深啦,可能得連續怕上兩個十年才行呵。」

「我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還擔心什麼?」

阿七眼珠子轉了轉,彷佛想到啥兒,開口便道︰「府里的老管家告訴我,說少爺還是個小娃兒時,老爺在京城里闖出名堂,派人到北方的故鄉接大夫人、二夫人和少爺來這兒團聚,那車隊穿山過嶺時,因天雨,山路崩坍,二夫人和少爺所搭乘的馬車滑落山谷,還有幾名家丁也失足跌落,只有少爺撿回一命……這也算大難不死吧?!可是阿七好像沒瞧見什麼『後福』。」他想,少爺身子骨奇差,怎麼調養也不見好轉,還發生被大虎叼走的意外,這些跟「福氣」可八竿子打不著。

聞言,常天賜輕咳了咳,習慣性地揉著胸口,常年宿疾,那容色跟十年前一般。他目光沉著,微微一笑,「兩次的後福累積起來,我的福分不是更大了?」

他是二房所生,幼時的那次意外奪走娘親的性命,目前常家主母馮氏雖非他的親生母親,這些年待他亦好,十分親近。

「走吧,我知道你想跟來。」他頭也沒回地丟來一句,跨過門檻,衣袖輕拂,逕自往台階下的頂轎步去。

後頭,阿七點頭如搗蒜。「保護少爺,是阿七的職責。」這些年,他勤練硬家功夫,雙臂暴粗,肌肉堅硬如石,大虎大狼都能徒手擊斃。

「這里是京城,不會有野獸來把人叼走。」他又道,略夾笑意,身軀已鑽入轎中,交代一句,四名家丁已穩穩地起轎出發。

「唔……」阿七擰著濃眉,跟在一旁,嘴上雖沒說話,心里頭暗自想道︰沒有野獸?!唔——那可難說。

☆☆☆

真的很難說。

阿七倏地擋在常天賜身前,雙目猙獰,直勾勾瞪住那頭燦亮金毛的大虎。

「少爺,別怕!我保護您!」他胸脯一挺,說得豪氣干雲,沒發覺廣濟堂里的大夫、學徒,和上門求診的病患們,好幾雙眼楮全怪異地投射過來,教他突來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阿七,退下。」常天賜淡淡地道,無奈他的貼身護衛見到大虎分外眼紅,像山一樣動也不動地杵著,推不開擋在身前的壯漢,他只得移開步伐,繞過一座阻礙物走了過來,臨了又引起一陣輕咳。

「少爺別去!」阿七還想拉人,卻讓常天賜回頭一瞪,才心有不甘地縮回手。

那頭大虎的前後足被人分開捆綁,倒著橫吊在粗木上,額上有著血紅印子,似是連受重擊的痕跡,嘴角亦潺出血絲,胸月復不見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