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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門名花 第11頁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竹閣那晚,為何替我解毒?」既是真假難辨,就當作亂風過耳吧。捺下心思,他只管尋求所要的答案。

沐灩生靈活的眼珠子轉了轉,有點調皮,有點淘氣,指尖與琴弦嬉戲,琴音隨心所欲。

「你不要人家替你解毒嗎?」她沒回答。

容燦冷哼,「光是下毒,後再解毒,我不需要這樣的恩惠。」

「唉……」她緩緩嘆息,琴音微沉。「打開始是我誤會了你,後來明白了,唯有盡力彌補,毒是我下的,當然由我解開。你生氣了,對我生氣,我明白呵……唉……你總愛生氣,總愛冷著臉,笑容卻少得可憐。」

「為什麼我要笑?」

「心中歡喜,自然就笑了。」她的觀點簡易明了。

「我想不出任何歡喜的理由。」

「怎會沒有?」她側著頭,皺了皺秀巧的鼻子,〔今夜的月光這麼美麗,小湖就像鏡面一般,我彈琴給你听,唱歌給你听,瞧,這不就是歡喜的事嗎?」

「說不定我討厭這種古怪的琴聲,听不慣你唱的曲調,也有可能我喜愛陽光、不愛月亮,現在這一切對我是一種折磨。」他挑釁的眉一掀。

「不會的,你總愛說反話,我是知道的……」嘆息如柔風拂過,那張小臉看起來柔柔水水的,有些不真切。「你故意說這些話,說這些我不愛听的話,我知道你想做啥……你想教我生氣,想笑話我生氣的模樣,可我偏不上當。」

他淡淡哼了聲,唇角淡淡往上。

極欲維持對她的怒氣,但月色如此美好,湖水朦朧了起來,林間高高低低飛舞的螢光也朦朧了起來,一切都籠罩在朦朧當中,連帶那股怒氣也迷迷蒙蒙。

「從四川到兩江,你一路跟著我的船,找到竹閣,為的是替我解毒。」

其實是心中的疑問,但容燦不用問句,而是肯定說出,他試探著,慢慢模索與她談話的方式,似乎捉到了竅門。

她望住他大大方方的點頭,蜜頰卻飄來兩朵紅雲,溶溶月華下盡是醉人風采。

容燦呼吸一窒,但覺那琴音又變,婉約撩人,他不由得憶起竹閣那晚她吟唱的苗族曲調,神秘的、勾引的、難以自持的……

「蛇酒是解藥,但解毒的過程並不好受。」她挑起秀眉,眸光移向月光跳躍的湖面,繼而輕語,「人在承受痛苦時意志最為薄弱,我問了你竹筒的事,你好難商量,咬緊牙關什麼也不說,真是惱人。」又是嘆氣。今夜的她特別喜歡嘆氣。

「為何對竹筒內的東西這麼感興趣?」他凝神靜問,不得不承認與那琴音搏斗十分費力。「你要它有何用處?」

朱唇微啟,欲言又止,她忽而一笑,「我想知道,你不告訴我,你想知道的,我也不要告訴你,這才公平。」

「既要公平,那就各憑本事。」

「好。」她答得爽快,琴音拔高再轉輕柔,「我想問一件事,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容燦低低笑著,搖了搖頭,眸中有著捉弄的偷悅。

「規則既訂,一切都得照著來,說好各憑本事,你不能問問題。」

「唉,我把名字告訴了你。」她嘟起歷。

「是你主動說出來,並非我強逼於你。」

嘟著的唇慢慢放松、慢慢上彎,噙著美好的笑,她好似想著什麼,幽幽嘆了口氣。她嘆氣,不自禁地、自然而然地,今夜的她真的很愛嘆氣。

「我听見你的手下喊你『燦爺』,你的名字里有個『燦』字吧,是火字旁、燦爛的燦?我希望是那個字。」

深深瞧著她,他道︰「如果不是呢?」

「我喜歡那個字。」她不回答問題,逕自彈琴,逕自說著︰「你是『燦』,我是『灩』,合在一起繽紛奪目。」

「你屬『水』,我屬『火』,你我水火不容。」他回了一句,也間接承認自己的名。

她咯咯地笑出聲,下意識用舌舌忝了舌忝唇,她發現他看著自己,眼神是復雜的、深邃的,臉頰有些熱,她悄悄垂下眼睫,指尖悄悄地彈動琴弦,月夜中的一曲,幽然若夢,她柔柔地合音歌唱——

我迷了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是迷了。

我迷了,不知迷了哪一竅?

我迷了,情人哪里恁知道?

我迷了又醒了,

醒了又迷了,

迷了醒,醒了迷了難分曉。

細想想,醒著不如迷著好。

這樣的曲調,這樣的歌音,融在這樣的月光下,容燦發覺自己很難思考,因為那成了一種酷刑,勉強著在迷惑混沌中找出脈絡,他掉入一個自已也不太明白的情緒當中。

莫不是迷了?!不知迷了哪一竅,醒了迷了難分曉?!

第四章——卿本佳人何為寇

猛然,一只手掌握住撥彈的小手,壓在三弦琴上,擾亂了旋律。

他掌心熱氣燙著她的手背,那柔荑象徵性掙扎了下,滑膩的膚觸擦過他掌心的粗糙,他抽了口氣,隨即松開掌握,聲音變得沙啞低沉。

「別彈了。」

她端視著,輕柔地道︰「你在流汗呢。」接著,一邊的霞袖靠了過去,想為他拭淨額上的汗珠。

「不必。」他側臉避開她的心意,抬手擋開霞袖,雙眉皺折正欲說些什麼,遠處卻「轟」地傳出一響,震破靜寂。

炮聲。

容燦翻身而立,天際一端讓火光染成橘紅。

他思緒變幻奇速,出手神捷,往女子肩胛落下。

沐灩生反應毫不遜色,以苗琴為盾,趁著掌風將琴擊成木屑,偷這千鈞一發的空檔,身子後翻躍離大石。

「先別動手,你听我說。」她語調微高,心知計畫出了差池。

「沒什麼好說。」調虎離山。容燦冷笑著,神情泰然得詭譎,「你約我來此,一面又派人攻擊我的手下,事情便是如此。」只是……微微的失望之情,早知她詭計多端、笑里藏刀,他早已知道,卻難解心頭因何沉悶。

「我沒有。」她盈盈立著,小手在身側握成拳,背對著月光,臉上的神情難以分明。「我確實派人上船,只為打探,並未要他們攻擊,不是我,你信不信?」那語調一貫的柔膩,字字說得清晰。

「有差別嗎?」他目凝著她,唇在笑,笑意未達眼瞳。

「既是各憑本事,為達目的當然是不擇手段,你做得很好,至於信與不信,那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將她制服,暫不管大船那方的狀況,擒賊先擒王,有她這張王牌,就已立於不敗之地。

他知她金鞭在手如虎添翼,與她交過手亦吃過虧,若想速戰速決,絕不可讓她尋得空隙抽出兵器。不再多言,容燦手成虎爪,如鬼魅一般欺身而上,他的掌法走剛猛路子,腳下功夫卻十分飄忽。

「你在生氣。」不敢與容燦硬踫硬,她側身避開,虎爪從頰邊而過,雖未觸及,勁風橫掃只覺一陣生疼。

「你不值得我動怒。」他不懂憐香惜玉,一招招撲擊而至。

「唉,你在生氣,我是知道的……」

一貫的字句,一貫的語調,一貫的神態,對她的「一貫」,容燦又煩又厭,冷聲道︰「很顯然,你知道得還不夠多。」

見地勉強抵檔,雙手已探向腰間,模清了她意圖,容燦掌風跟至,虎爪交叉變招,倏地扣緊女子的兩腕,阻止她取下金鞭。

這是近身搏擊,沐灩生整個人在他掌風籠罩之下,如何躲避得了?已觸到腰間鞭索的十指一麻,她不能自制,只得松開掌握。

「好啊,你來殺我啊!反正、反正你只會欺負人。」難得她俏臉一沉,但音調這輩子是別指望改變了,柔膩一如往常。

「想死,多得是機會。」他低喝,感覺她運勁掙扎,反射性地,虎爪握住兩只手腕往她身後一扣,緊緊貼在腰後,教她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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