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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華(下) 第17頁

作者︰決明

駑鈍,也是他覺得某人可愛之一。

沒受到言靈影響,還如此溺愛她,他是自作自受。

狻猊說畢,由懷里取出一條彩線編制的手環。

鎊種顏色的細線,有紅有黃有黑有綠有藍有紫有金,麻花一般相迭相纏,爭相圈裹著一顆白色真珠。

「真是的,虧我還熬夜,為了那只某人編了吉祥手環,特地去廟里過香火,祈求她當個乖巧好孩子,結果,她卻覺得我應該去喜歡別人才會輕松許多,嘖嘖。」她把手環系在她縴腕間,十指靈巧利落,打著強結。

「你編的?」她又驚訝又驚喜。

「有人睡得像只小懶豬時,我乘隙編的。」

「很花功夫哦?」她頻頻翻動著縴腕,將彩線手環一瞧再瞧,開心得亂七八糟。

「一盞茶功夫不到。」所以不要太感動,不是啥曠世大巨作。

也、也太容易了吧?!

八成又用了法術,她隱約感覺到,手腕上的彩線環,有術力流竄。

「不用靠這個東西我也會變乖呀!你還去廟里過香火?那是人類才玩的游戲吧……」她兩腮紅咚咚,一方面是歡喜,一方面是終于開竅,弄懂了狻猊剛剛一番說法。

她真遲鈍!到現在才听懂他對她的夸獎。

他的一切作為,沒受制于言靈,他待她的好,完全出自于他本意,他未受術法蒙蔽迷惑,仍覺她值得疼愛……

他不是因為言靈的操縱,才會喜愛她。

他看見了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好——這一點,她想了很久,還是沒能模著頭緒,不過,罷了,他說有就有……

「你直接對我下言靈不是更快一點?」她又補上這句。

咦,突然想起,許久沒見他用言靈了,自己也一樣,人界果然平靜單純,法術在這兒,毫無用武之地。

「對你使用言靈,你就不是你了,何必呢。」狻猊從未動過這等念頭,他執起她的手,目光落向彩線手環,凝覷它在白皙賽的細腕上,鮮艷纏繞,色彩斑斕,再抬眸,笑意盈滿他眼底,彎彎似月,他輕笑呢喃︰

「希望這手環真有神效,把你變乖,等著嫁我當珍珠閣老板娘。」

興許真的是個神奇手環,從系上之後,延維確實變乖許多,不再對那些婚事忙進忙出的人類冷顏相向,願意溫馴地試衣穿裙,連帶加入討論,提供不少好意見,讓裁衣師傅修改嫁裳。

她終于有一點點待嫁新娘的味兒,開始覺得期待又新奇。

到了婚宴當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繁復以及……無趣,教她猛打哈欠,好多回都忍不住打起盹來。

「省掉、省掉……這個就別了吧,不用每樣儀式都照辦,大家隨意就好,那個也跳過!」狻猊討價還價的聲音,讓她由嗜睡中,噗哧笑醒。

「五爺!不能樣樣都省,不吉利的!再累也只累這麼一天,五爺呀!」

「送入洞房!」狻猊連討價都不願意了,直接進入最後一步。

她被打橫抱起,樂得咯咯直笑,覆面紅蓋頭啪啪翻飛,露出底下燦妍小臉,狻猊健步如飛,身後一大串追逐而來的奴僕,遠遠拋在後頭,4嚷著要他們快回來行完瑣細禮儀,形成一幅逗趣情景。

「你不是說,『忍一下就過去了』?我還沒開口抱怨累,你反倒先從婚禮上逃?」

「他們太不節制了,一開始騙我只是辦兩桌吃吃喝喝,到後來又說,得把你先送到客棧幾日再去迎娶,迎娶前要過五關斬六將,沿途擋路的喜娘一個接一個,听從她們的無理要求,由著她們說什麼我便得做什麼,撒錢還打發不掉,像極了多不願意讓我踏進客棧娶你。」他今天一整日,就是被眾人這樣折騰著。

丫鬟們巧扮的喜娘,心思確實是如此呀,才會一個叫他找來北城特產「金桔糕」十箱;一個要荒城雪錦毛裘一件,外加冰鱈一尾;一只差沒開口說「今兒不許娶,轎子馬上回頭去」,全抱著破壞婚禮的私心吶,若不是郭強跳出來斥止她們,不知還有多離譜的難題,被提出要他照辦。

「那算來我很輕松耶,一會坐在床上打盹,一會送進轎里打盹,不然便是站在大廳打盹。」她哈哈笑,什麼疲倦什麼無聊,此刻全數飛光,因為最累的人不是她。

「早知道私定終身就好。像現在,一邊跑一邊問;你要不要嫁我?」

「好呀。」她笑應。

「天地為證,日月為憑,我倆從現在起,成為夫妻。」多簡潔有力!多干脆利落!多鏗鏘有力!

「我也比較喜歡你這種成親方式耶,就我們倆,不一定要良辰吉時,不用大肆鋪張,也許在哪條小河畔,吃著烤魚;也許窩在哪出樹洞里,咬著果子……都能馬上完成婚事。不過,後悔莫及,是你自己要縱容人類騎到你頭頂上,給他們一個」交代「,你只能認了。」

狻猊嘆氣,前後遭人包夾,團團圍住。

是可以略施小術,「咻」地不見,但為了逃避麻煩婚禮而冒險施法,著實不智。

最後,狻猊被半請半架,送回大廳,繼續後頭的「一人一壺酒,灌醉新郎官」大作戰,而她,由人攙扶入房,乖乖坐床打盹。

「干嘛不動用言靈,撂倒那群嗦人類呢?狻猊明明可以輕易做到的嘛,先弄昏他們,隔日醒來,再編派些借口,說是大伙兒昨夜玩瘋了、喝掛了,不就打發掉他們嗎?」延維心里有此疑惑,卻也徑自認為,狻猊與郭強眾人相熟許久,早視其為家人朋友,不願欺騙他們,讓他們失望。

「你別拋下我先睡,等我回來洞房花燭。」

狻猊遭人架走前,在她耳邊留下這句逼人臉紅的話兒,害她到現在雙腮仍熱乎乎的。他倆並非頭一回肌膚相親,可想起床第甜蜜,和誘人耽溺沉淪的火熱纏綿,仍不免心跳加速,快樂地期待著……

稍嫌燥熱地推開窗扇,揮推丫鬟侍候的她,站在窗前,拂面涼風灌入,舒緩雙頰不爭氣涌上的女敕紅彤雲。

真珠長簾遭夜風嬉戲,叮叮作響,雖不成曲調,兀自悅耳悠揚。延維托腮,閉目聆听,一方面也想听听遠在廳堂間,那熱鬧喧嘩的敬酒吆喝中,哪一道是屬狻猊所有。

他此時應該被酒灌得很飽了吧,呵呵。

狻猊的聲音還沒听見,倒是閣樓下方的小園圃里,一對男女交談,率先傳入她耳內。

女人嬌嗓很很陌生,她不曾听聞,男人則不然,相當容易辨識。

冰強嘛。

他與一個女人正在……爭執?

「你又回來做什麼?!離開五六年,音訊全無,我與小茹早已當作世上沒有你這個人,父女倆過得順遂自在,你此刻出現……究竟是何居心?!」郭強喝了不少酒,吼聲含混不清,時大時小。

「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小茹……」女人不斷啜泣,聲聲自責。

「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你當初走了,就不該以為你還能獲得原諒!你快滾!我不想讓小茹看見你!賓!」

「強哥!我求你讓我見小茹一面……我好想她……這五六年里,我日日夜夜想著她……我躲遠遠看她就好,一眼,看她一眼我就走,求你,求求你……」女人撲通跪下,甚至磕起頭來。

「你有臉見她?!你沒資格!打從你拋棄她的那一天起,你就失去了做娘的資格!」郭強顧不得咆哮聲是否會引來他人查看,氣急敗壞地嚷嚷。

「原來郭強和他那個卷款私逃的妻子……」延維恍然大悟。

由她這方向瞧去,勉強能看見郭強僵挺背影,女人泰半身形和容貌,皆被郭強及樹蔭遮去,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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