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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華(上) 第5頁

作者︰決明

化明為暗,鬼祟跟蹤狻猊,伺機尋找對付他的空隙,不信找不著狻猊的弱點。

延維不再將氣出在鮮紅海果上,拭淨柔荑,這回整裝再出發,扯開雙辮,潑散了墨濃長發,褪去了偽裝的天真假貌,恢復她嬌嬈本色。

即便自信滿滿,還是沒忘掉在情侶退散樓里,多擺幾張替身紙人,以防發生意外時來不及逃。

天有不測風雲,小心為上,尤其是面對狻猊,她不敢再掉以輕心。

準備就緒,延維重新上路。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去而復返的她,接近龍骸城之間,恰好撞見狻猊乘煙駕霧,離開闊海,往光明海面去。

她一路跟去,尾隨狻猊抵達人界。

他在廟前香爐上方止步,悠然橫臥,只手托頤,輕松自若,吸食人類燃點的祝禱香火。

憑借神獸身份,以及龍子和神界的良好關系,自遠古以來,魚與水般,相互依賴,許多平亂戰事,神界商請海中龍主及其子孫效命幫忙,龍主不曾拒絕,這也是狻猊在廟前分食香火,而不受任何神只驅逐之故。

神獸原就是某些天人豢養的寵物,只分有些乖一點,有些壞一點罷了。

延維隱藏氣息及身影,躲在遠遠的廟邊圍牆,透過月形花窗,偷覷他。

狻猊閉目養神,周身素白煙雲繚繞,茫霧蒙蒙,拂過他的眉睫,盤旋他的髻發,若不定楮去看,會以為是哪尊仙山天人正睡得香甜,不染世俗塵埃,不理世間紛擾。

他濃長的睫,輕輕閉合,頑皮發絲滑下飽滿額心,在他鼻間撓舞,隨他吸,隨他吐,隨他氣息而動,教人多想伸出手,去追逐那綹拂動發絲……

薄美微抿的唇,因嗅覺的饜足,正滿意飛揚。

延維本以為跟著他來,能看到他密會情人,結果他的情人是香爐哦?

真不來勁……

他睡著了吧?躺在一片煙霧里,做夢也會笑?

很沒耐心的延維,瞧著他一動沒動的姿態不到一盞茶功夫,已開始嫌膩、嫌無趣,嫌他到底還要吸多久才過癮?!

而且很奇怪耶,狻猊不挑寺廟人潮最多的時辰來——上香人數越多,香爐上空飄散的香火越濃郁,他吸起來不是更痛快些?——偏偏選在天剛亮白,一絲晨曦,仍隱于遠山巒峰後頭的大清早來?

區區兩三炷早起人類插上的香煙,塞牙縫也不夠吧?

難道會有別人跟他爭搶香火,所以早早起床,搶個好位置先?

延維打量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心底悄悄有聲音浮上來,贊嘆眼前枕臥人界香火中的龍子,真是賞心悅目——

停!

賞什麼心悅什麼目呀呀呀呀?!

那種燻蚊子般的燻法,一點美感都沒有!

她她她她心底的聲音是打哪來的?!

被他的言靈給污染了神智,到現在還受限于他的術力影響之中嗎?

有可能!大有可能!

她延維,可不曾覺得有哪只雄性生物順過她的眼,包括他!

他的長相太超過!聲音太超過!體格太超過!笑嗓太超過!一切的一切都很超過!尤其是他張開雙眼時,濃蘊的深紫色澤,更是超過中的超過!

喝!

說張開,狻猊還當真張開了紫眸,是是是是她剛才自言自語時,不小心放大音量,泄露了她的所在位置,讓狻猊給逮個正著?!

或是她一徑甩頭否認他賞心悅目時,搖晃太劇烈,導致狻猊察覺不對勁,由睡夢中被吵醒?!他確實已睜開眼,只是凝望的方向,並非延維所在位置。

紫眸明顯放柔,瞳仁間的笑意,溢滿出來。

延維沒看過他這樣笑……應該說,沒看過他笑得這麼真,這麼不帶算計或揶揄,單純為喜悅而笑,為歡欣而笑。

是什麼讓他產生改變?

他瞧見啥……

隨著狻猊投注的暮光而去,延維看見一名貌美姑娘,手執竹籃,往寺廟這方款步挪近。

貌美姑娘眉清目秀,生得妍麗動人,一對柳眉似遠山彎彎,兩耳雲鬟梳綰整齊,點綴精巧珠鈿,粉唇女敕若花瓣,獨缺紅潤朱丹,烏眸晶亮分明,一襲落櫻色衣裙,裹住荏弱孅盈的嬌軀,更襯愛憐氣質。

貌美姑娘供奉鮮摘香花,縴縴素手,拈一炷清香,在爐前誠心祈求,長睫斂斂,扇形小小陰影嵌在眼窩處,楚楚可人。

她靜謐跪禱,小嘴里,喃喃說著話語。

她手里那炷香,細煙直竄,直上天際——凡人所見是如此。延維看到的,則是狻猊坐起身,長腿在空中交迭,交換個慵適坐姿,傾過身去,嗅入輕靈煙香,紫眸眯起,仍沒從貌美姑娘花般美麗的臉蛋上挪開。

他似饜滿、似貪婪,似細細品嘗再三,將香火之煙,含在口鼻間,不願輕慢吁吐出來,仿佛無比珍惜。

打從狻猊注視著貌美姑娘開始,延維便緊盯狻猊瞧。他看貌美姑娘看得專心,別無旁騖,那種視線中僅存貌美姑娘一人,其余閑雜退散的凝覷方式,全落入延維眼中,他的眼神代表何意,她很是清楚。

一只雄性生物會這樣看雌性,不是想搶,就是想吃。

原來……狻猊喜歡的女人,是弱不禁風,看來隨時會撲倒昏厥的病美人?

真是出乎她意料,她還以為……他喜歡狐媚一些、艷麗一點,甚至是潑辣許多的雌性生物哩,沒想到……是她這輩子永遠不可能變成的類型,唉。

咦?!

誰在唉?唉什麼唉?!

她應該高興尖叫呀!苞蹤狻猊,挖掘到他的弱點,不正是她的來意嗎?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被她找著了吧,這只弱小雌人類,就是狻猊的弱點!

瞧他一副喜形于色的神情,迭滿笑意的臉龐,雙眸緊鎖著美人兒不放,方才也有一兩只人類來拈香拜拜呀,不見狻猊有所反應,獨獨只盼貌美姑娘前來,擺明一直在等她嘛!

延維手上沒銅鏡,看不見自己扭曲且難看的獰笑,否則她一定不敢置信,自己竟會露出這種表情。

嫉恨不甘的表情。

她還以為自己正爽快得意,哈哈大笑,為逮著惡整龍子狻猊的大好時機而笑。

「我是拼不過狻猊啦,但以大欺小這種缺德事,我延維可是得心應手呢,狻猊我奈何不了他,雌人類總可以輕松解決吧?哼哼哼……算你運氣不好,和狻猊扯上干系,自找的呀。」延維冷嗤,看著眼前那對男女,狠話含糊在嘴里。

他們雖無其余更親昵舉止,她懷疑貌美姑娘恐怕連香爐上方盤踞著一只神獸都沒有察覺,可是狻猊的態度,她就是看了很惱火。

瞧,他眼兒微微眯,笑覷雌人類,雌人類燒完香,準備走遠,他仍盯著不放!

是有這麼舍不得嗎?!

「神獸也學人暗戀這招!真痴情……偏偏我延維最討厭的,就是痴情種。」延維眼珠子骨碌碌轉了轉,一條歹計于焉成形。

要破壞戀情,最恨的一招,就是眼見愛人另嫁(娶)他人,還有何等慘事,比此更教人心碎欲死?

「哼哼哼,就這麼辦!好!太好了!我簡直壞透了!」她忘情撫掌大笑,光撫掌不夠,還縴手叉腰,得意的仰首長笑——

「明明叫小痹,怎因自己壞透了而沾沾自喜?」輕笑男嗓,近在咫尺。

喝!

延維大驚,往後彈跳兩大步,突然貼身靠近的狻猊,險些嚇得她岔氣!

「你你你……你啥時來的?!」不會听到她竊竊私語的陰謀了吧?!

狻猊背靠圍牆,煙管不離手,薄唇輕吐煙霧,濃郁香火,故意吁吐在她耳畔。

「我也想問這個問題。你何時來的?一路尾隨著我,恩?」她一頭潑散的長發,握了半綹在狻猊手中,把玩她青絲間的柔滑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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