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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姬 第32頁

作者︰決明

不可以答應,負屭,不可以……

契約成立,你給我一個夢。女人的笑容變得更加癲狂,說完「契約成立」那四字同時,幽藍術光激起翻騰駭浪,包圍在她周身,惡意的言靈,一字一字,重重吐出︰我要的夢,就是你與那條女,從相遇開始,迄今所有的過往記憶,每一點,每一滴,每一時,每一刻,都變成一場夢境,那種睡醒之後,半分也想不起來的虛夢!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魚姬驚慌失措,忘卻眼前一切只是水鏡呈現的往事,她探手向前,想阻止女人說出那些話,但遲了,遲了百年,手掌觸踫到水凝的鏡面,輕易穿透過去,平坦鏡面被她弄得淩亂,鏡中女人面容扭曲,僅存刺耳笑聲,源源不絕——

你會忘了她,即便還有一絲絲殘余印象,也將以為一切只是夢,對,它變成了夢,一切的一切,對你來說都是夢而己,她在人界陸路,回不了海底,而你,在海中,不記得昨夜偶發的淡淡夢境,你允過她哪叢些惡心的山盟海誓、狗屁倒灶的不離不棄,你自己都記不牢,哈哈哈,多有趣呀,是不?

魚姬疼痛未癒的魚尾,支撐不住她的突然站立及身軀與水鏡交疊錯開的踉蹌,她整個人撲跌倒地,負屭快速伸手護她。

水鏡亂了又靜,再度聚形為圓形鏡面,鏡中已無任何形影。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做如此可怕的事……明明無怨無仇,明明毫不相識,為什麼……」魚姬絞緊負屭的袖,喃喃地問。

她和負屭所遭遇的這些,就為了一個他們不認識的女人?沒有仇恨,沒有嫌隙,沒有芥蒂,何以拆散他們……

昂屭這回沒有再追問她看見何人何事何物,他抱緊蜷在他懷中顫抖的魚姬,策動了窺心術,它可以讓他將魚姬腦中兩日內遭遇過的點點滴滴,完整灌入他的意識,她看到什麼,他便同樣能看到。

以額輕貼她的鬢側,讀取她方才所見所思,看見得越多,他的雙眉攏得越緊。

那是他的記憶?

那是他不該遺忘卻遺忘得透徹的珍貴記憶?

昂屭一臉冰霜,騰空的左手掌心,以法術變化出一尊人形娃兒大小的身影,正是魚姬在水鏡中,以及他從魚姬記憶里所見到的嬌艷女人縮小模樣。

他問著幾乎無所不知的狐神勾陳︰

「這女人,是誰?」

第10章(1)

「你們怎麼會惹上這個瘋子?」

貝陳第一句話,就是充滿無奈的驚嘆及搖首。

「她是延維,嘴上老說自己心腸軟,見不得別人受苦,實際上她的鐵石心腸有這麼大一顆。」勾陳夸張地用雙手比畫出一張大桌子般的尺寸,代表那女人在他眼中,有多麼一言難盡的冷血無情。「她生平最痛恨別人濃情蜜意,越是鶼鰈情深的愛侶,越是礙她的眼,你說水鏡里最後映照出她是惹出所有事端的罪魁禍首,我不意外,真的。」

貝陳撫模著眼下紅痣,狀似沉吟,續言︰

「世上既然有我這類庇佑愛情的神獸,自然也有她那種專司搗毀愛情的家伙,一開始裝出大善人嘴臉,好似她所做的一切多替人著想,最後才知道,她喂人食下的糖飴,不過是外裹一層蜜的毒藥。你若問我,她為何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我只能回答你,那是她的興趣,她樂在其中,覺得爽快,覺得好玩,覺得愛侶在她眼中就是討人厭,覺得不拆散你們兩個她不過癮,她就是這樣的瘋子,遇上她,算你們倒楣。」

真的,很倒楣。

只是因為彼此深深相愛,便成了延維的眼中釘,連要追問出一個正當理由,都得不到。

「延維說過,她的志向,是砸掉月老姻緣廳里所有小泥人,再燒光紅線,讓天下有情人終不成眷屬。」光听就覺得這瘋家伙沒救了,唉。所以她惡意破壞負屭和魚姬這對戀人算什麼?小菜一碟罷了。

若當初負屭是為家人或兄弟朋友尋回魂魄,延維或許真的不會多加為難,歸還魂魄便罷,偏偏被延維知道負屭所尋之魂,是他最心愛的女子所有,這便大大激起延維的作弄和嫌惡之心,很擺明不讓他和魚姬得以善終。

貝陳搖搖頭,一臉無可奈何。

「我開導過她好幾百年,沒用,她還是這麼玩。」他也很無力。

「你和她很熟?」

「她喊我一聲『勾陳哥哥』,你說呢?」很不巧,延維是他某一任干妹妹,他家干妹妹滿天下,族繁不及備載,千奇百怪,樣樣皆有。

昂屭的表情相當冷獰。「她所居何處?」口氣中,充滿怒焰。

「你想去砍死她。」勾陳不用問句,而是肯定。

「非常想。」負屭恨不得斬她個成千上百段。

「對於一個喊我『哥哥』的美人兒,我不樂見她被剁成肉泥。」勾陳對雌性小生物向來寵愛有加,無論圓扁胖瘦,他都憐香惜玉,只除了……某一只。

「就算我可以不揮劍相向,我仍是要向她討回我遺失的東西。」她以樂趣為名奪走的珍貴記憶,他要她吐出來還!

「確實她是玩得過火了些。」勾陳不打算護短,亦覺得延維該要受些教訓,玩弄人心的把戲,將招致哪些下場,她必須好好親身體會,才懂得收斂。

大義滅親,雖然這個「親」,與血緣關系毫無相干,勾陳仍是忍著心痛——沒有多劇烈的心痛——帶負屭和魚姬前往延維狡兔三窟之一的海城「情侶退散」樓,去教訓壞人戀情的小瘋子。

繞過「肝腸寸斷」峰,走盡「虛情假意」游廊,與「貌合神離」亭短暫交會,樓子入口匾額上鏤刻著「緣」字,偏偏一道刀痕從中劈過,硬生生將「緣」字斬斷,字加上刀痕,便成為「緣斷」。

石門雙側雕刻著對聯一副——

情,心青,心有情而面青,愚人自招。

愛,心受,心有愛而受累,蠢人自找。

「這里的一景一物全沒有好名兒,不是斷就是絕,再不也取蚌離呀分的,走進此地,都快覺得自己被洗腦。」勾陳稍稍介紹「情侶退散」樓的構築建造,凡走過,便有不祥之詞從他口中輕吐,石階叫「漸行漸遠」梯,海中小橋叫「獨來獨往」橋,連穿梭樓庭間的洞門,都能有個「破鏡難圓」的怪名稱。

「妹子,哥哥來探望你了,拿碗『分道揚鑣』來孝敬哥哥吧。」勾陳朗聲喚著,不消片刻,嬌媚娉婷的美人兒,如翩翩舞蝶飛奔而來,猴急地撲進勾陳懷里。

「勾陳哥哥,你可來了,你好久好久好久沒到我這兒來,壞透了壞透了,讓我想死你吶——」俏美臉蛋埋進勾陳懷中,撒嬌輕蹭,雙臂將他抱緊緊,一絲空隙也不留。

「我帶了個客人來拜訪你。」拜訪兩字實在有些名不副實。

「客人?」延維由勾陳胸前仰首,看見負屭摟抱魚姬的相偎身影,變臉如翻書,俏麗不再,甚至眉唇微微扭曲起來,一臉嫌惡。「戀人?」

「你不覺得他們很眼熟?」

「不覺得,他們是誰?」延維口氣沒有很好。

嘖嘖……敢情是破壞過太多對愛侶,數量多到連她這只罪魁禍首也記不住那些受害者的臉孔?

「你拆散過的一對有情人,龍子負屭及女,你把她騙上人界陸路,又用言靈鎖縛龍子負屭的記憶,造成他們一只在陸地,一只在海底城,百年不得相見。記起來了沒?」勾陳提醒。

延維很努力回想,想了恁久恁久,才終於遲緩地「呀」出聲︰「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既然一個在陸地,一個在海底城,應該老死不相往來,怎麼他能抱著她,站在我這塊不歡迎情人的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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