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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伙計 第13頁

作者︰決明

一路上,她混亂思索著許多教訓他的句子,她要罵罵他的不愛惜自己、罵罵他輕易被嚴盡歡操弄、罵罵他害她去頂撞嚴盡歡、罵罵他害她這麼生氣,這麼失控,這麼擔心,這麼的……

淡淡的血腥及藥味,從她推開的門扇里飄進鼻腔,她才吸入一口,竟覺鼻翼酸軟,連眼眶都緩緩刺痛起來。

迸初歲躺在古董大床上,閉目養神,臉色比她印象中更白更沒有血色,睫下覆蓋一層淡淡陰影,更彰顯他肌膚的蒼白,他仍有在呼吸,平穩、均勻,一吸,一吐,帶動胸口起伏。

歐陽妅意咬疼自個兒下唇,慢慢靠過去,佇在床邊,俯身覷他。

仿彿感應到凝視,淺眠的古初歲睜開雙眼,看見她,他面露吃驚,兩成是為她滿臉黑墨殘跡的狼狽;兩成是為她燦亮眸子盯著他時,蘊在眼眶里的水濕;兩成是為她咬唇靜立的無語沉默;四成則是他明明告訴過她,孤男寡女理應避嫌,盡量不要獨處一室……

自從那日,她被尉遲義強行抱走,他隱約察覺她與尉遲義的感情興許不若他想像的單純,尉遲義待她,超乎兄長與妹妹的界線。

兄妹,並不會同床而眠。

尉遲義那句「你跟我睡是理所當然,你跟他睡算什麼?!」的咆哮,仍在他耳邊,糾纏不休,擾得他心煩意亂。

她回應尉遲義的態度,也教他瞧得含糊,他無法猜測,她是否心儀尉遲義,兩人是否早已心心相映?否則歐陽妅意怎會說出「我不也常常睡你床上,你說,男人和女人在床上還能干嘛?」的理直氣壯?

他才開始反省自己每回請求她留下來陪他用膳,或許對她是極大困擾,或許會讓尉遲義誤會她,或許會害他們吵架。

于是,他緩著嗓委婉笑道,飯菜就麻煩另一位姑娘送來吧,你有事去忙,別顧忌我。

于是,他不再開口為難地請她留下來,甚至她端來托盤,他接過手,在門扉外便擋下她,虛與委蛇幾句,飯菜進內,她隔絕在外。

于是,他恢復到一個人獨處,默默咀嚼食物,也默默咀嚼寂寞。

「妅意?你……」古初歲坐起身。

歐陽妅意以為自己月兌口的第一句是「你這個笨蛋!邦什麼腕賣什麼血呀?!你當你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嗎?!」之類的狠話,但不是,第一個從咬得發紅的唇瓣間跑出來的字眼,是哽咽,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除了模糊不清的嗚嗚嗚外,什麼也沒有。

她就像個在街市上與爹娘走失的迷路娃兒,擔心害怕地號啕大哭,仰著頸,豆大淚珠斷線一顆緊接一顆滑過墨髒的臉龐。

措手不及。

迸初歲完全不明白她站在他床畔哇哇哭泣的理由為何,他認識的歐陽妅意,勇敢、固執、傲骨,她不是愛哭的柔弱姑娘,不以眼淚當武器,也不會在人前示弱,她帶些大剌剌的男孩子性格,女孩子擅長的手段,她一點都不懂。

那麼,令她失控哭泣的人,是誰?

是誰讓她受了委屈?

是誰讓她傷心落淚?

……尉遲義嗎?

她與他,吵架了?他給她臉色看了?他罵她了?

「別哭了,別哭了……」他笨拙地想安撫她,她只是一逕大哭,不以姑娘梨花帶雨的柔美姿態,而是涕淚橫流的耍賴模樣,他不得已,暫且放下自我說服許多回的疏遠理由,將她攬進臂膀之間,不再急于要她止住突如其來的哭泣,他耐心輕拍她的背,等待她哭至盡興,心思卻不由得復雜猜測,會令她痛哭失聲的人究竟是何人。

太丟臉了!她歐陽妅意最不齒女人說沒兩句就哭哭啼啼,結果她更不濟事,連半句話都還沒說,就哭得浙瀝嘩啦……

她並沒有憤怒到非哭不可;也沒有勸服不了他而無能為力的哭;更沒有遭受到任何不滿而難過的哭。

她只是看見他躺在床上,削瘦面容有著安詳認命的淡然,一副任何加諸于他身上的好事壞事,他全盤接納,他滿不在乎,他無關痛癢。

就只是看見他躺著,眼淚便月兌韁而出,完全不受她控制。

她不應該哭的,她應該要趕快教訓他,扯緊他的衣領,使勁搖晃他,跟他吼、對他吠,惡狠狠警告他,沒她的允許,不準再傷害他自己!

歐陽妅意好不容易止住大哭,努力壓抑抽噎。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好丑,尉遲義每次在她哭時,都會笑她像只吃了酸的猴子,擠眉弄眼,俏顏扭曲。

猴子耶!

還是吃了酸而扭曲五官的猴子耶!

她不想在古初歲面前變成哭丑的小猴子。

她捂臉,用衣袖擦拭滿腮狼狽不堪的眼淚、鼻涕,還有墨汁。

迸初歲沒再听見她啜泣,松了口氣的同時,才試圖探詢惹她落淚的元凶,他小心翼翼拿捏問法,不讓她又難過傷心。見她哭,他胸口疼痛,無論她是為誰掉淚,他都不樂見。

「好些了嗎?」

她點點頭。

「發生了什麼事?誰欺負你了?」能讓她失控大哭之人,定是好重要好重要的吧……

她吸吸鼻,拿絹子擤涕,用力「吭——」了好幾聲,好方便她回答他,但他下一個問句來得更快——

「是因為尉遲兄嗎?」他已經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不含妒意和怒意。思及是尉遲義弄哭她,他多想痛斥尉遲義的不懂珍惜。

「義哥?」她听見這個很突兀的名字。

「你與他吵架了?」所以才會飽含委屈地跑到他這兒哭泣。

「我和義哥幾乎天天都在吵架呀。」和尉遲義斗嘴,是兩人的例行公事。

「他真是……」該死的人在福中不知福。

為何不善待她?

為何不憐惜她?

為何要讓她哭泣?

迸初歲不願在她面前批評她的心上人,他選擇咽下後頭對尉遲義的責備和評語,含糊一句「太不應該了……」的低喃。他知道,她不會樂于听見有人論斷尉遲義是好是壞。

他現在應該做的,是幫助她化解與尉遲義的爭執,破涕為笑。

「你跟他可曾坐下來好好談談,彼此了解相處出了什麼問題?你們既然在一塊兒,定是他擁有令你心儀的優點,同樣的,你對他而言,是無法被取代的獨特,或許,你們只是一時意見不合,忽略掉對方的感受,忘掉該放輕語調說話,忘掉該注意對方是否會受傷,想在言語上爭輸贏,越是爭,越是面紅耳赤;越是爭,越是態度惡劣,你有口無心,他心直口快,兩人都是率性之人,不是真心想令對方難過。」他開導她,並不會因為嫉妒而故意破壞她和尉遲義的感情,他不是一個不擇手段的自私男人,不被醋意沖昏頭。他不否認自己喜愛她,更深深欣羨被她所愛著的那個男人,但這不代表他有權否決她的愛情,自以為除他之外,誰也配不上她。

她為尉遲義落淚痛哭,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害怕失去的恐懼,寫滿她的眸子,讓他明白,她待尉遲義的情,何等深刻。

歐陽妅意被開導得沒有恍然大悟,反倒是更加迷糊。

「為什麼一直提義哥?」尉遲義此時根本沒存在于她腦子里,她又不會隨時隨地想起尉遲義。兩個像冤家的兄妹,不用那麼濃情蜜意、肉麻兮兮,光用想像都會起雞皮疙瘩。

「你不是因為和尉遲兄吵架,心有委屈,才會到我這兒哭的嗎?」古初歲露出比她更不解的困惑神情。

「才不是!」她嚷著否認。

呀?他料錯了?

與尉遲義無關?

「那你為什麼……」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歐陽妅意終于記起來要辦的正事,粉拳氣呼呼掄住他的衣領,扯著、搖著︰「我才想問你為什麼咧!你為什麼要答應嚴盡歡不人道的賣血要求?你可以拒絕她呀!你又不是流當品,這麼听她的話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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