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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上宰相 第2頁

作者︰決明

「你已經預見此回戰事的結果?!」藍衣青年驚呼,停下走了近半個時辰的雙腿,拉了張椅坐在床邊,彷佛遇到汪洋中的唯一浮木。

「猜出來的。」白衣青年掩嘴輕咳。

懊怎麼說呢……應該是此次領兵的總大將會做出哪些錯誤決策,全在他掌握之中,而那些決策會換來什麼危險下場也就不難推演了。

「那你怎麼不事先跟六皇子說?!說了的話六皇子也不會慘遭殺害——」

「說了的話,六皇子也不會听。」白衣青年一句話就堵死了人。

「呃……也是。」六皇子是出了名的剛愎自用,哪可能听他們這些乳臭未干的年輕小闢之言。即使事先告訴六皇子任何應當注意之事,六皇子決計不可能放在心上。「只不過六皇子一死,那些士兵怕是會遭皇上遷怒。雖然六皇子並非皇上最最寵愛的兒子,但仍貴為皇親。」看來有人要倒大楣了。

「殺幾個小將泄恨恐怕在所難免。」人命何其無辜,成為代罪羔羊。

「那還不如戰死沙場算了。」至少還能換個光榮戰冢及幾杯薄酒澆墳,也好過因為遷怒而掉腦袋。

「是呀,將兵戰死沙場,謀士死于運籌帷幄,適得其所。」

將兵戰死沙場,謀士死于運籌帷幄……

白衣青年——穆無疾,笑笑說完最後一句話,呼吸停窒,瞠圓雙眼,氣息從有到無,手上翻閱無數回的兵書從手中滑落,僅僅墜地時發出微弱的「啪」一聲。

謀士,死于運籌帷幅。

那一天,穆無疾正逢十九歲。

第一章

穆府經年累月都彌漫著一股苦苦的藥味。

煎藥房總有人忙碌地進進出出,裊裊飛竄的白煙夾雜著數十種珍貴藥材獨特的味兒,煎藥小童個個專心看顧自己跟前那壺藥盅,在它沸騰時小心火候,過與不及都會傷害藥效,誰也不敢怠慢,一條不長的廊檐就足足坐著五名小童,火爐上不曾間斷地煎藥熱藥,為的正是穆府的年輕主子——

那據說在多年前幾乎斷氣棄世的年輕主子穆無疾。

穆無疾,取其名義,無疾無疾,雙親盼其終身無疾無病,身體健壯平安,然而這個名字並無法治愈他一出生便身負的宿疾,他總是病著,情況時好時壞,尋遍醫者仍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他的名字,成為一大諷刺。

傳言他逢九大劫,在他九歲與十九歲那年差點應驗,眼看距離二十九大關僅剩一年,愛子心切的穆家夫人不惜重金禮聘名醫,只求能挽救穆無疾的生命。

這也是她出現在這里的主因。

她,恰巧是醫,也恰巧需要找到一名難治的棘手病患,所以,她挑中了穆無疾。

而她在穆府征求名醫的初試中拔得頭籌,所以,穆府挑中了她。

兩者各取所需,她要治人,他要人治。

她抽抽鼻,小聲驚呼,「這味道……這不是毒蒲嗎?若用得妥當,是有去百病的效果,嗯……開藥方的人真敢下藥呀,弄個不好,不能救人反殺人哩。蜀椒、附子、干姜、赤石脂……」她又細聲數數所嗅到的各種藥材,暗暗記下。「還有栝萋韭白半夏湯?胸痹不得臥,是肺氣上而不下,心痛徹背,是心氣塞而不和,其痹為尤甚矣,故胸痹孳中加半夏以逐痰飲,若病勢向下擴展,更見心中痞氣,氣結胸滿脅下逆氣搶心者,為陰寒邪氣較著,應急治其標……」

每一盅藥湯都不盡相同,她光憑味道大概都能分辨出來,綜合以上藥材推斷出穆無疾的病況——很嚴重。

「太好了,應該很難治!」她雀躍得幾乎想大呼萬歲,但顧忌穆夫人正在前頭帶路,一邊不斷重復養育她這個病弱兒子一路長大成人的心酸血淚,她若是在此刻太高興人家的兒子病重而歡呼,八九不離十會被拖出去打成殘廢,還是識相些吧。

「大夫,您剛說什麼?」穆夫人听見她細細碎碎的呼嚷而回頭。

她急忙消滅唇邊兩朵可愛笑靨,做出沉重嚴肅的模樣搖頭。

「沒。夫人請繼續。」讓她在心底暗暗爽快就好。請。

「哦。我剛說到哪了?」

「夫人,你說到少爺十八歲那年便受先皇重用。」身旁小婢馬上提醒自家主子。她興許是所有人中唯一認真听穆夫人說話的,夠忠誠。

「對對,我正說到無疾十八歲那年受先皇重用。我家無疾雖然身子骨不好,但是自小聰慧,可不輸給他那個右丞相爹爹。可是他一被封官,責任也跟著變重,偏偏無疾這孩子又老愛事事親為,也不顧自己的身子,十九歲那年突然咽氣,若非先皇急派御醫——」哇啦哇啦哇啦,再配上感動自己兒子生為人中龍鳳而不時傳來的啜泣擤鼻聲。

可惜她不賞臉,她對穆夫人說的那些都不感興趣,她只想趕快看看穆無疾,看看他病重到哪樣令人期待的情況。

要是只剩半口氣在喘最好,呵呵。

「我實在是怕極了無疾再發病,這一回可沒有御醫能再救他……十九歲時救活他的那位楊御醫因為誤診先皇愛妃而掉了腦袋,萬一無疾二十九這個大劫過不去,我這個做娘的……嗚……」終于,穆夫人哽咽到無法再說下去。

她暗暗松口氣。從被請進穆府就一直一直一直听穆夫人細數這些拉雜小事,說不煩是騙人的。她對穆無疾這個人沒有太大興趣,但她對穆無疾身上的「病」興致高昂!

「大夫,到了,這里就是我家少爺的舍居。」小婢含笑溫婉道。

她不禁抬頭打量身處的四周環境。

頗為清幽的房舍,但並不特別華麗,比起她一路走來的豪府,這里彷佛是宅子里最偏僻的下人房,沒植太多花花草草,沒有假山流泉,沒有垂柳闊湖,說是少爺的住所,顯得有些寒酸。

安靜是這里最大的優點,確實是養病的好地方,可見穆夫人為兒子下了多少苦心。

房里偶爾傳來輕咳引起她注意——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種劇咳,讓她有些失望。她比較希望听到那種肝膽俱裂式的咳法,最好能在被衾上濺開幾朵血紅花才過癮。

「听起來……怎麼不太嚴重呀……」她努嘴嘀咕。所幸這句月兌口而出的咕噥被小婢輕敲門扉的叩叩聲給掩蓋了。

「少爺,夫人領著大夫來看您了。」

「進來。」

咦?她怎麼好像听到在這個回答之前,還隱約夾雜無奈的淺嘆?

小婢推門讓穆夫人與她進入,這屋里的藥味遠比方才一路走來更濃烈,她並沒有立刻看到她的病人,眼見穆夫人穿越布置簡單的小廳,撥簾而進,她才快步跟上。

內屋里光線明亮,幾幅山水畫作、幾張龍飛鳳舞的字畫點綴,好幾櫃的藏書,其他的就沒有了,沒擺上古玩珍品來提升價值,桌子椅子都並未像穆府前頭幾個廳堂那樣鋪上華美的軟綢或墊子,透著原有的木質顏色,桌面上堆放著好些疊奏折和書籍,半干的硯墨架著毫筆。

然後,她在一片白亮干淨中,看見了穆無疾。

他掩著嘴,剛剛咳完,修長手指從嘴邊擱下時,薄長又帶點蒼白的唇瓣全貌讓她瞧得仔細,身上那襲白衣加上窗欞透進的日光,變成相當刺眼的顏色,她幾乎必須要眯著眼才能直視他,她分不清他臉上揮之不去的白皙是因為衣裳的襯托還是病軀的慘白。

他坐在床榻上,雙手正攤著奏折在讀。

衣白、臉色白,更彰顯他眉眼發的烏黑。他有對濃密的黑眉,一雙黑亮的眼眸及一頭披散于肩的黑墨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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