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風騷小曇花 第26頁

作者︰決明

「師妹,怎麼不先敲門再進來?」斐知畫的視線甚至連抬也不曾,與新婚妻子一並注視著畫里的梅花,口氣有禮得疏遠,帶著淡淡的責備,責備她打斷了別人的耳鬢廝磨。

「師妹……早。」梅香羞怯怯地向她招呼,不一會又縮著肩,「知畫,你別在我耳邊吹氣,好癢呵……」銀鈴般的笑,禁不住自強忍抿起的粉唇里幸福溢滿出來。

月下唯一有的反應,就是快手將兩扇門板重新拉回,把眼前看到的那些全關回門後。

「還在作夢……對,還沒醒過來……」她深深呼吸,想等待片刻再打開房門,這樣方才里頭那個亂七八糟的夢境就會消失不見……雙手緊緊攀著門框,她看著打顫的十指,發覺它們竟然害怕得無法听她命令。

如果再度打開門,里頭的新婚燕爾就會消失,那麼現在一字一句沒問過她願不願意听,卻大剌剌侵佔她听覺的蜜語調笑又是怎麼回事?

她失去了所有勇氣,真的不敢再眼睜睜看一次幸福美滿的畫面,頹喪地收回手,腳卻像生了根,任憑她左掙右扎,也無法讓自己離開原地,只能一遍又一遍听著斐知畫對梅香訴說的每句愛語……

第九章

這個冬天好長好長,長到幾乎像無止無盡,長到似乎永遠到不了春天。

又冷又凍人的,不舒服……

月下捧著飯碗,不肯離開躺椅,不肯從被子下鑽出來與大家並桌用膳,她覺得這樣窩著才能讓身子暖和,至于咽下了什麼,她一點也不在意,就算碗里的菜先一步被她吃完,現下只剩白飯一堆也無妨。

沒有人會挾菜給她,就連以往唯一會的那一個,也對她視若無睹。

說不難受是騙人的,一直以來他都會討好她,知道她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挾魚肉來會先挑刺、挾青菜會將她不愛的蒜頭撥開,只要有他在的飯局上,她的碗里不會有光扒白飯的慘景。

那時她不知好歹,將這些當成驢肝肺,現在淒涼嚼白飯才明白可貴……

月士賢已經放棄教訓月下的不端莊,放任她隨便去了,他心情正好,不想為了一個丫頭而破壞此時大家庭的和樂融融。

「冷嗎?」斐知畫百般關心地問。

好冷。月下賭氣不回他,只在心里說。

「我月兌件軟裘給你。」

不用你假惺惺,我不稀罕,我有厚棉被就夠了。月下冷哼。

「道什麼謝,你的身子現在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的,我還擔心你有孕在身,這個冬季要怎麼熬過去。」

飯碗摔了一地,一大團白飯叭噠黏在織毯上,沒捧牢碗的月下瞠目結舌,不確定自己听見什麼——

「有孕?!她懷孕了?!不是才成親沒幾天,她眼下就懷了胎,那、那表示……這個女人背著裴知畫胡搞瞎搞,才上了花轎就已珠胎暗結,直接讓斐知畫升格當爹,欺負他好講話,硬要他同時接收大人小孩——」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呀!知畫和梅香成親一年,有子嗣是天經地義,你亂扣什麼罪名?!快跟梅香賠不是!」月士賢巨掌拍桌,震掉好幾支竹筷和調羹,原先飯廳里的好氣氛蕩然無存,所有目光都指責地落在月上,尤其是一旁梅香咬著手絹,委屈地強忍哽咽,斐知畫說盡好話在安撫她時,大家的責備變得更濃。

「成親一年?」她又茫然過了一年?這一整年,她做了什麼?想了什麼?說了什麼?她還是不記得,一點也不記得呀!

「裝什麼傻!苞梅香賠不是!」今天沒听到一句像樣的歉意,看他怎麼跟她罷休!

「沒、沒關系,師妹是無心的……我相信她沒有惡意,就算所有人都誤解我,只要知畫信任我就好……」嬌泣的嗓可憐兮兮哽住,听者無一不跟著她擦眼淚。

「月下怎麼這麼說話,她不知道名節是女人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嗎?」師兄師弟們嘀嘀咕咕。

「她這回真的太過分了!瞧,知畫師兄動怒了……那是當然,師兄那麼疼愛妻子,怎可能容她被月下欺負污蠛。」

「月下,認個錯,跟嫂子賠不是就好了——」

你一言我一語的交頭接耳全蹦跳出來,清一色都替斐家夫婦說話,對抗欺陵梅香的壞女人。

「師妹,請你向我的娘子道歉。」斐知畫一字一句都很重,即使語氣平穩,但殺傷力已經遠遠勝過月士賢拿著手拐子在半空中揮舞的凶狠。

「我……」她直勾勾與斐知畫對望,看見他的不悅以及護妻心切,然後從他眼中,看到自己傻佇的蠢模蠢樣。

喉頭像梗了魚刺,說著話時,那根魚刺就扎了喉嚨,疼得她不敢多說話。

「知畫,算了,你別這樣……」梅香想替月下說情,不想壞了感情。

「我不容許任何人讓你受委屈。師妹,請你道歉。」他疼惜地握住娘子的手,投向月下的視線卻冰冷。

他的句子里明明有個「請」字,可是听起來仍是好凶……是因為他的眼神嗎?她想……是的。

「對不起……」月下不懂自己的唇兒為什麼溢出這三個字,當她听見自己的聲音時,她嚇了一大跳,好像她操控不了自己。她捂住喉頭,好痛……那根魚刺穿透了血膚,連吞咽都痛不欲生。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別氣了。」梅香挽著斐知畫的手,想緩和緊繃。「你不是說要替我剝只蝦吃嗎?幫我,我最不擅長了。」

「嗯。」斐知畫被安撫下來,挾了幾只蝦到碗里,替梅香將麻煩的蝦殼剝去,再擱在她面前的小碟。

水……她要喝水……那根刺扎得她好難受。月下無聲央求,可是沒有人听見她說話,整屋子鬧烘烘的,大家忙著挾菜給梅香,舍不得她餓著。

「那孩子的名兒取了沒?」

「師父,還早的,孩子出世還要六、七個月哩。」小師弟笑著月士賢的猴急。

「不,想好了,男孩就叫月青衣,女孩就叫月緋衣,我和香兒說好了,頭一個孩子從月姓。」

月士賢感動涕泣,「好!好!太好了!知畫,你這孩子有這等心思,師父好欣慰——」

月下從躺椅上爬起來,沒有人看見她,她連褪在一旁的繡鞋都來不及穿,人跑出了飯廳,她的存在與否,沒有人在乎,沒有人投來眼神,似乎她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那里,她是多余的,少了她也無妨,絲毫不影響眾人的快樂氛圍。

她下躺椅的瞬間,腳底板被飯碗碎片給刺傷,每跨出一步,就覺得腳底被狠扎一次,她無心去理會,逃開飯廳,跪在池畔干嘔起來,喉頭的刺,隨著嘔聲就更深更沉地弄傷喉嚨,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嘔也嘔不出,咽又咽不下。

她俯身在池面,大口飲起凝著碎冰的池水,幾乎到無法再喝下才停止,終于,那扎喉的刺不再,她的吞咽變得容易,滿嘴的泥味又讓她不舒服地嘔吐出來,再加上她後來才發現自己的左腳鮮血淋灕,有塊碗碎片就狠狠扎在肉里,她挑不出來,也止不住血,她沮喪垂著雙肩,一頭長發因為她喝水而弄得盡濕,服貼在她臉頰與衣上,寒意透過逐漸濕濡的衣服侵襲她的肌膚。

她為什麼……會這麼狼狽?

好像老天爺在跟她做對,不想讓她好過……是因為她曾經踐踏過斐知畫的心意,所以現在輪到她嘗嘗這滋味嗎?

「好痛……」她低喃。喉頭痛、腳痛,連心,都有些痛痛的。

她不喜歡被他漠視的感覺,不喜歡他如此冷漠的眼神,不喜歡他把曾經對她好的方式用在另一個女人身上,而且比對待她更加的好。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