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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萌 第5頁

作者︰決明

「好了,別胡鬧了,等會兒糖霜煮焦就壞了。吞銀,繼續去瀝黑滓;含玉,等會兒和吞銀交換工作,我要你們兩個將煮糖這門技巧全學透。」程咬金輕輕掙開兩個弟弟的臂膀,換來兩人不滿的咕噥。

程府與尋常百姓家一樣,擁有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觀念,所以當吞銀和含玉正在書齋讀書時,咬金已經跟著娘親在熱呼呼的糖倉里壓漿煎糖,加上她悟性高,很快的,小小女娃儼然成為程府的制糖師傅,連許多大戶人家華筵必用的享糖也難不倒她。

將兩個弟弟推回工作崗位,程咬金笑笑地拿起一碗未凝結的赤沙糖,在糖倉一角的烙鐵板上忙起自個兒的樂趣。

一根竹簽、一碗糖漿,她就能以糖為墨,以鐵板為紙地畫起飛禽走獸。「畫糖」可是程咬金另一項驕傲的技巧。

「主子!主子!銖兒被人欺負了——」

極為淒厲的哭聲由糖倉外呼嘯而過,程咬金抬起螓首,卻已不見哭嚷著委屈的身影,再低頭,哭聲又呼嘯而來,像是故意和她作對似的。

「主子,銖兒在梅莊被人欺負了,嗚——」

「銖兒,我在糖倉!」

哭聲一頓,像是養精蓄銳一般地歇了半晌,直到一身粉暖的小泵娘提裙奔入糖倉,那哭聲才像山洪爆發似的傾倒出來。

「主子!銖兒、銖兒……」

「怎麼了?不是上梅莊去送挑釁書嗎?」挑釁書美其名叫「拜帖」,實際上也不過是向梅莊四當家送達幾行冷嘲熱諷。

「是去送了,可是、可是……您自己看啦!」銖兒鼻頭通紅,不知是外頭天寒雪冷給凍的,還是一路自梅莊哭回來給擰紅的。

程咬金接過程銖遞來的回帖,攬著柳眉細瞧白紙上頭的一點紅,東翻翻西轉轉,食指還在上頭搓搓揉揉,依然瞧不出什麼玄機。

「這是什麼東西?」

「是、是銖兒唇上的胭脂啦!」嗚嗚嗚。

「喔。」程咬金明了地點頭,然後又頓了頓。「不過,你拿胭脂去蓋絹紙做什麼?」很難理解。

「那是梅四爺蓋的。」嗚嗚嗚。

「喔。」程咬金比畫了比畫,紙上的唇形的確比銖兒的唇還要長些,原來是梅舒心的唇形呀?這唇形真漂亮,上唇薄下唇豐,尤其瓖在梅舒心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上,有畫龍點楮之妙——

等等!

思緒猛然停頓,往後跳回一步。

「你不是說……絹紙上紅紅的東西是你唇上的胭脂?」

程銖委屈地點頭。

「可是你又說紙上的唇形是梅舒心烙上去的?」

「是……」

「可是你唇上的胭脂怎麼會跑到他唇上去?」很深奧的關聯性,她實在找不出兩者要如何連在一塊。

程銖又是一陣抽抽噎噎,「所以人家才說我被欺負了嘛!」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嚷嚷的嗎?「梅四爺……梅四爺他……嗚!」

一個小泵娘支支吾吾,嘴里說著被欺負,即使再蠢的人,此刻就算不清楚始末,也大概了解了片段。

「喔。」程咬金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將手上那碗赤沙糖糊全往烙鐵板上倒,原先正在繪制的糖蝴蝶被糖糊融為一體,她轉身,取來之前一大鍋被程吞銀煎壞的糖漿,繼續朝鐵板上灌。

沒有半點為人主子該有的反應。

「主……主子?銖兒被欺負了耶,您……不替銖兒出氣?」程銖怯怯地問。

程咬金沒吭聲,一根竹簽在驚人的大坨糖糊間來回穿梭,繪制著畫糖。

須臾過去。

「主子!銖兒不要了!銖兒不要出氣了!主子!您冷靜!冷靜!銖兒只是被吃了一口胭脂,沒關系的!真的!真的!主子!銖兒錯了!銖兒不委屈!真的不委屈!主子——」

程咬金手握一柄冷卻的畫糖大關刀,程銖則跪在地上半拖半抱地阻止她踏出程府大門尋仇。

「古有關雲長拖刀斬華雄,今有程咬金拖刀斬梅四!」

撂下狠話,程府與梅莊今年的第一次交鋒,由此展開。

第二章

程咬金一路暢行無阻地殺進梅莊,也許梅莊人自知理虧,心知肚明程府當家殺氣騰騰地手執凶器進門所為何事,更不想成為程梅兩府惡斗下的犧牲品,識趣地紛紛讓道,有些人甚至悄俏指點梅舒心目前所在位置。

整個梅莊只剩下忠心護主的梅嚴站出來擋在程咬金面前。

「這是誤會,我們四當家睡胡涂了,等他清醒,我會請他上程府向銖姑娘賠罪。」

「賠罪就了事了嗎?!太便宜他了!」黃澄澄的糖制關刀很是晶亮,看來頗有幾分氣勢。

「就算現在進去砍他兩、三刀又有什麼意義?他根本不知錯在何處!」梅嚴沒被嚇跑,畢竟程咬金略嫌嬌小的身形也不構成太大壓迫。

「我不會只砍他兩、三刀。」她要將他挫骨揚灰!

「程公子……」見程咬金一襲男裝,讓梅嚴錯認她的性別——加上金雁城大多數人也只知道程府當家的是一名年輕有為的少年郎,殊不知這名少年郎是由程府三姊弟輪番巧扮。

「滾開,否則別怪我刀下不留人!」糖關刀一劈,雖然劈不死人,但被那好幾鍋糖漿凝出來的結晶給打到也不是開玩笑的。

梅嚴反應極快,閃開了程咬金揮來的糖關刀,卻守不住側廳的入口,砰的一聲巨響,程咬金踹門而入——

「四當家,您替我評評理!我這做人爹親的,難道連替女兒決定終身大事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還沒嫁出門就將我這做爹的權威踐踏於地,您說,這頭我怎麼點得下去?!」

一名奴僕打扮的中年男子在沉睡的梅舒心身旁呼天搶地兼捶胸頓足,旁邊站著另外一男一女,臉上皆是濃濃的無力感。

「爹……您別這樣,我——」梅媻姍想開口。

「你什麼你?!大了,翅膀硬了,有主子撐腰了,連爹的話都不听了,是不是?」中年男子立刻打斷她的話,「爹同你說過多少回,不要去招惹主子,說也說了、訓也訓了,可你有听進一字一句嗎?沒有!你當爹說話是個屁!你明不明白外頭傳得多難听,說什麼你使狐媚勾引主子,坐上梅莊三夫人的地位,現在可好了,你自己想賠上清譽,還連累三當家跟著你一塊,現在外頭改傳三當家用主子身分毀你婚姻、佔你為妻,你到底要搞出多少難听的傳言才會清醒懂事?!」

「盛叔,事情沒有你想得這麼嚴重。」臉色無辜的男人好聲好氣道。

「三當家,這聲盛叔我擔不起。」

「爹……」

沒人有心思去注意到趴在桌上的梅舒心手指動了動。

「三當家,當初您答應過,絕不用強逼的手段,您記得嗎?」見斥責收不到成效,梅盛改采說理。

梅三當然知道梅盛又準備拿他曾經說過的話來讓他死心,若是以往,他會因梅盛這句問話而重新退回「主子」的身分上,而今,在他明白了媻姍的心意之後,他不可能再容許兩人的關系曖昧不清。

「盛叔,這一次,我不會讓步。」

梅三的口氣不失恭敬,卻也更加堅決,他與身畔的女孩互視一眼,兩人唇邊的笑容說明彼此的心意。

如果感情路上有坎坷,不是單獨一個人便能撐過去,若不能同心,如何能嘗結果?

梅三先道︰「你要怪我食言也好,背信也罷。」

女孩接道︰「還是你要罵我敗壞門風也好、不懂矜持也無妨。」

「這一次,我們不要再錯失彼此。」同心同意說出同樣話語。

仍是沒人注意到梅舒心五指緩緩收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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