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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兔追月 第6頁

作者︰決明

「你點頭同意了?」

應承關頓了許久,「當然沒有。」

童玄璋狐疑地忖量著應承關停頓那麼久的涵義。

「為什麼不同意,她長相很恐龍?」不過他記得應承關從不以貌取人,「還是她年過五十,足以當你媽?」

「她向我求婚只不過是在逃避情傷。一個剛失戀的女人向你求婚你會點頭答應嗎?」應承關反問。

「如果她對了我的眼,我會答應,管她是感情受創還是更年期到了,只要對了我的眼。」童玄瑋笑了笑,只可惜到今日沒有任何女人能人得了他挑剔的桃花眼。「後來呢?那個女人你怎麼處置?」

「天亮,酒醒,道再見。」七個字敷衍帶過,卻也是真實的寫照。

「就這樣?沒有互留電話地址什麼的?」

淡淡的遺憾掃過應承關的眉宇,快得連他自己也未能察覺。「嗯。」

「兄弟,這聲‘嗯’怎麼有氣無力的?我听到有人在後悔沒將那女人的生辰八字和祖宗八代全給盤問清楚噢--但你別擔心,明天我就可以查清那女人的底細,將她的資料裝訂成冊送到你手上。」童玄瑋很曖昧地用腳丫子頂頂應承關的腳底板。以他的人脈,要查一個女人的身分易如反掌。

「我和應滕德不一樣,別將他那一套手法用在我身上。」語意是拒絕的。

「我倒覺得他的手法挺有效的呀,反正他又沒申請專利,借來模仿模仿又不犯法。你如果真對那女人有興趣,就放膽去追呀,處于情傷中的女人是最容易攻陷的。」

童玄瑋放下蹺在桌上的腿,喀的一聲,踩著了地板上一件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木頭飾品,他這才想起了今天在應承關家中沒瞧見的生物。

「對了,你養的那只脾氣殘暴的畜生咧?平常我一踏進門它就追著我咬,今天怎麼這麼乖?你把它關起來了?」他邊問邊把玩起那塊原本該是方方正正的長條木頭,瞧它被啃成扯鈴狀的慘樣,真是情何以堪。

「它昨天一直打噴嚏,我擔心是巴氏德桿菌感染,所以送它到獸醫那去檢查,本來喝完喜酒就準備接它回來--」

「沒料到陪了女人一夜。」童玄瑋自然而然地接話,進而很用力很用力地嘆了口氣,「可憐的獸醫院,現在一定被那只噴火畜生給鬧得天翻地覆吧。」據說動物身處于陌生環境中,恐懼的情緒會視到最高點,但他想那只畜生應該是憤怒直沖到最高點,而非恐懼。

應承關想到這層可能性,也只能回以苦笑。「等十點半醫院一開,我就去接它。」

「承關,听說那種畜生結扎後會溫馴很多,你干脆讓獸醫替它……」童玄瑋做了一個「卡嚓」的手勢,建議應承關剪除「禍根」。

「再說吧。」應承關並不認為結扎就能扭轉它的烈性,「你這番話千萬不要在它面前提,它已經夠討厭你,要是听到你對它的命根子有邪念,以後你恐怕很難踏進我家一步。」

童玄瑋扯扯唇角,「我真可憐,向來爺爺不疼、姥姥不愛,從小到大我媽又一直告訴我,我老爸在我出生前嗝屁歸西,現在連只畜生都欺負我,唉……」

「嘆氣時不要笑,那會破壞你刻意營造的悲苦氣氛。」應承關提醒眼前那張笑得好燦爛的俊顏。

「我這叫苦中作樂。」

「是皮笑肉不笑吧。」應承關淡道。

「才離開應氏幾年,嘴巴會損人了噢,應教官?」而且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多了。「看來你離開應氏倒是過得如魚得水。」相較于應氏里的應承關,擔任技院總教官的他多了幾分人氣。

應承關的濃眉緩緩舒展,「在學校所面對的臉孔和應氏完全不一樣,我只是很單純的教官,面對很單純的學生,這讓我的生活也變得單純--這一切還得感謝你的幫助。」

「幫助?我只不過是不希望讓你卡在我和應家之間感到為難罷了,你離開應氏才是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童玄瑋悠悠閑閑地灌著女乃茶。

即使應承關知道他的離開會為自己帶來多少蜚短流長,甚至是名聲破壞,他仍為了達成童玄瑋的「心願」而離開應氏。

「有時我真的很怕自己不是在幫你,而是眼睜睜見你一步步踩進萬劫不復的地獄中。」應承關輕嘆。

童玄瑋眯起眼,輕快的笑音自薄唇間流泄,鏡片的阻擋讓人無法看穿他眼中真實的情緒。「我踩入地獄?不,我是將人推入地獄的黑手。」

「我就怕你伸手推人的時候沒能瞧清自己身上已被系著一條無形絲線,到時……連你也會摔得粉身碎骨。」

他與他都心知肚明那條無形絲線的正確名稱。

「那就摔得粉身碎骨吧,我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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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不是因為情傷而覺得生命變得毫無意義,她只是看開了自己沉溺在痛苦低迷中再長再久,也只是徒傷己身,不會有人分享她的不快樂。

她曾給自己一個月的療傷期,一個月之後她便不再為前任男友的背叛浪費半滴淚水……

杜小月仰躺在單人床上,怔怔凝望著天花板的雙眼浸泡在薄淚間。理論上的說服,她懂,但實際上要短時間眺月兌感情囹圄卻是難上加難,除了必須適應「一個人」的存在外,還得應付洶涌而來的不甘心……

是他對不起她,沒道理他挽著新婚妻子去法國度蜜月,她卻要為了這種踐踏別人真心的男人傷心難過。

她不斷強迫自己細數那男人的缺點,想藉著這樣來沖淡情傷,每列出一點他不值得原諒之處卻又殘忍地提醒她,他的缺點是她花了多少蠢勁來縱容他的……

憶起相處的點滴,都是她在遷就他、包容他,他從不曾為她放軟過一次身段,即便是兩人吵架,永遠也是他若無其事地走在前頭,而她氣紅了眼眶,悶悶地跟在後頭,三年來沒有一次例外。

他不會回頭關注她一眼,不會擔心嬌小的她是否追得上他的腳步,不會……不會像昨天那個巨人,靜靜地尾隨她,用無聲靜寂卻最體貼的方式保護著她。

他的影子自始至終都隨著她任性的步履,亦步亦趨地籠罩在她身上,她不用像以前一樣擔心自己會跟丟了人,因為這一次是別人在追著她的腳步。

她想,如果換成了那個巨人用她前男朋友的方式對待她,恐怕她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追得上那樣的闊步吧。

昨天,好幾回她听到身後沉穩而不紊亂的氣息都忍不住想停下腳步凝望他。她不敢相信,以往她所認定的愛人竟然能夠狠心听著她在後頭啜泣輕喘而不曾回頭一次,她竟然能容忍這樣不公平的對待……

杜小月再度驗證了男友的無情及自己的痴笨,或許這樣有助于她從悲傷中提早醒悟。

她應該還在宿醉吧?不然為什麼她的頭疼得好似要裂開一樣?還是因為她腦中翻騰太多令她不舒服的回憶?

拉開床頭抽屜,她囫圖吞下兩顆止痛藥後又躺回床上。

痛楚稍減才讓她漸漸萌生睡意。

渾渾噩噩之中,她告訴自己--

以後,她要找到一個不會將她拋在身後的男人,她才願意再掏出感情,否則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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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接下振道給我的聘書,嗯,下個月就要去報到了。我知道之前的學校也很好,不過也許振道的環境更好呀。不會啦,陌生歸陌生,久了也就能相處得很好嘛,像我以前剛進翰林時還不是人生地不熟?而且學生每屆每屆換,到哪個學校都一樣。」杜小月側著頭,夾住無線電話的話筒,與第三個企圖以電話攻勢勸阻她離職的同事打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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