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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魂 第18頁

作者︰決明

「阿烈!我來助你!」

小劍魂輕聲一喝,心有不甘地操起百里劍,加入完全不激烈的戰局。

兩個打得慢速的男人皆被破空而來的長劍所怔,尤其以漂亮男人最為吃驚。利劍直刺向漂亮男人,他旋身閃避,百里劍卻不輕易放過他,劍身一挑,劃破了他長及膝的左手素袖。

「阿烈,快趁現在握起劍柄,合你我之力斬除妖魔!」

等了好半晌,卻仍等不到南烈握劍,那兩個男人壓根不再理睬她,繼續再開戰局。

「阿烈,用我啦!」她哀淒淒地捧劍盤旋飛舞在南烈身畔,原先兩人四手已經略嫌紊亂,現在又添了柄劍,而且還是柄不長眼的雙面劍刃。

她胡亂騰旋,穿梭在南烈及漂亮男人之間,一柄月兌了鞘的劍,對南烈及漂亮男人都是恐怖的存在。

「阿烈,用我用我啦——」

她越竄越快,削斷了林里叢生的草木,不一會兒工夫落葉紛紛,枝殘啞斷,不只漂亮男人,就連南烈身上也挨了好幾道劍痕。

「等等。」南烈朝漂亮男人比出暫歇片刻的手勢,大掌一探,扯住百里劍的流蘇,將她給硬生生止住了飛勢。「你這柄凶器,再放任你胡亂劈砍,只怕我會先死在你劍下。」

南烈將汩溢鮮血的左掌遞到她面前,上頭俐落筆直的劍痕便是拜她所賜,他舌忝吮住血勢,右手將劍一拋,再自百里劍的柄端猛一使力,迅雷不及掩耳地將百里劍牢牢釘嵌在數十步遠的巨岩中,匡鐺劍嘯,入石八分,激起不小塵囂。

而她,這抹與劍不分不離的劍魂,在百里劍嵌石的同瞬間,也教那種無形的拉力給扯飛了數丈。

「哇——臭阿烈——」南烈的內力竟然如此渾厚!

漂亮男人靜靜看完南烈與劍的自言自語及怪異行徑,不禁出口臆測︰「那柄劍……是蝕心劍?」

「喔?你也知道蝕心劍?」南烈有絲訝異。

「蝕心劍在仙界、魔界、妖界是人人欲奪之物,即便我居處深山,孤陋寡聞,亦對蝕心劍顯赫之名有所耳聞。」漂亮男人瞧瞧自己被蝕心劍割斷的衣袖,指尖輕撫過俐落斷口,霎時衣袖回復原樣。「若得蝕心之劍,天下無敵。」

「這句話我都快听膩了,不只仙、魔、妖在爭劍,連人界亦然。」

「人類若得蝕心劍,算什麼天下無敵?人畢竟、是人,驅使不了蝕心劍。蝕心劍最可怕之處在於它會吸取執劍者的心魂,若教人類所執,充其量是柄好劍,若執劍者本身便是擁有法力之仙佛妖魔,蝕心劍便會褪去凡劍形態而成幻劍,幻劍一成,蝕心劍才算完全——到那時候,佛來殺佛,仙來弒仙,這才謂天下無敵。」

漂亮男子說著說著,自腰際取出一面銅鏡,攏攏自己的發,蹙起眉宇瞧著臉上被百里劍劃傷的劍痕,指尖戳戳抹抹,痕跡盡滅,接著不知由哪變出一枝繪眉墨筆,小心翼翼地為那雙完美無瑕的眉再添艷色。

南烈半側過臉,瞧著那抹嬌小劍魂正使盡吃女乃力道試圖拔出石中劍,模樣好不逗趣可愛。

「關於這點,身為蝕心劍之主的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畫完了眉,漂亮男子還不忘點了絳色胭脂,攬鏡許久才滿意地收回銅鏡。

「我只知道蝕心劍的蝕心傳言,可沒听過什麼幻劍不幻劍的。」

萬一劍女圭女圭真變成了幻劍,那他的麻煩就更大了,除了要避免武林盟主穆元朧察覺到百里劍近在咫尺,他還得對付排山倒海而來的妖魔鬼怪,那他豈不是要步上「過勞而死」的悲慘下場?

「所謂幻劍,便是依照持劍者本身的法力修為而成形,法力越強,蝕心劍亦然;法力越弱,蝕心劍便浪得虛名。」漂亮男人恢復了最美麗的打扮,幾乎要教人分不清性別,「但……若是經由你之手,百里劍或許會變成數一數二的幻劍。」

一句話,讓南烈的笑容灰飛煙滅,再尋不著一絲一毫。

「這話是什麼意思?」小劍魂雖距離兩人有段距離,但漂亮男人的話仍是听得清楚,礙於百里劍被困,她沒辦法飛近南烈,只能嚷嚷問道︰「阿烈,他在說什麼?!」可惡!這劍怎麼嵌得這麼牢?!

「即使你隱藏得極好,但瞞不過明眼人,更瞞不了同類。」漂亮男人扯起薄唇,唇間約略能見一雙吸血獠牙。「你,與我一樣是吸血妖,對吧。」

萬里無雲的晴空中傳來了轟隆的悶雷響,震得大地瞬間靜寂,那雷聲像戰鼓沉鳴,驚起梢頭飛鳥。

就如同南烈能毫不費力地在深山闊林間輕易尋到他的蹤影,漂亮男人亦能一眼瞧出南烈的本體,這也就是為什麼漂亮男人在一開始凝覷他時,便惱怒著同類竟成為人類走狗,同族相噬而流露凶意。

南烈只是靜靜的,靜靜的斂睫,靜靜的揚笑,好似他只是听到一句無開痛癢的話。

「你不以血為主食,自是淡化了身上腥味,但骨子里的妖血是怎麼也消抹不去,即使你這副人模人樣仍埋藏不了非人的事實。但你竟向著人類,妄想斬除同族,豈不吃里扒外?」漂亮男人臉上又浮現慍色。心存反叛總是最教人鄙視,無論在仙魔人三界皆無法獲得諒解。

面對漂亮男人的指責,南烈仍維持一派淺笑,深沉且恰然。

良久,南烈才道︰「我雖是吸血妖,但自小便由人類扶養長大,我同人類稚兒一樣,牙牙學語、跌撞學步、習字念書,同樣有爹疼有娘愛,他們待我極好,即便知道我屬妖魔之流,仍待我極好。我周遭的人,全是人類,何時曾接觸到同族吸血妖?若真有,也僅只一個熟識多年的兄弟。在我認定中,我是人類。」

養育他的人類夫妻老年喪子,卻因緣際會在荒林拾獲他,喪兒之痛全數移轉至他身上,就算兩人對他的身分有所懷疑,仍視他如己出。

雖過著人類生活,但他也曾靠吸血為生,附近鄰人所養的牲畜幾乎全慘遭他獠牙荼毒,若依人類年齡推算,那年,他不過是個五歲大的孩子,不知如何壓抑體內渴血的沖動。

血的鮮甜,讓他有如上癮一般無法自制,一旦沾上了,只會越來越貪心、越來越渴望,體內的血魔被喚醒了,便只能以血哺喂。

他忘不了七歲那年的夏夜,喉間的乾澀讓他整夜輾轉難眠,無論灌下多少桶沁冷井泉,仍紆解不了火焚般的痛楚。

那時的他無暇多想,躍窗而出,尋找潤喉鮮血。很快的,他在鄰家門口找到了一只狗,那狗時常伴隨著他們一大群孩子玩耍奔跑,大家總愛叫他「老黃」。老黃察覺到有人靠近,睜開一雙圓亮的眼,在瞧見他時,尾巴搖晃成親昵示好的半圓弧線。

然後,他一口咬上它的頸子,感覺到源源不絕的鮮血充塞口中,他貪婪地吮著、使力吮著,喉間的澀意獲得滋潤,老黃的哀鳴聲劃破夜的靜寂,饜足的他正想轉身逃離,卻怎麼也沒料到養育他的老夫婦神色哀淒地站於他身後。

他們瞧了多久?瞧見了多少?

他不敢肯定,就怕他們是打從他躍出窗欞的同時便尾隨他而來。

三人之中沒人開口,老婦人蹣跚地走近他,以單薄衣袖為他拭去唇緣腥血,每擦去一抹赤艷,她便無聲墜下眼淚,素色的衣袖染滿了他所犯下的殺孽,潔淨的眼淚卻怎麼也洗滌不了極紅的血跡。

滿布風霜刻痕的手,牽起他的右手,而老丈人亦牢牢握住他的左手,他不知道是自己害怕被爹娘所厭惡,抑或老夫婦對他萬般恐懼,那四只交握的手掌,竟傳來一陣陣的震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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