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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令 第17頁

作者︰決明

「今年武試由你來主試。」沐浴餅後的清爽自他衣襟微敞的胸膛傳出,他半強迫地輕壓她螓首貼緊那平穩心跳的來源。

「好。」這些年來,為了向他證明她絕非無用之人,她瘋狂似的練武,武藝直逼他,性子卻更加內斂。

「想與我較量嗎?」胸前傳來陣陣笑意激起的震動,長指穿梭在微寒的青絲間,有一下沒一下地挑梳著。

「好。」她仍舊單聲回覆,不同的是嗓音稍稍輕揚,細微的差異逃不過他敏銳听覺。

「武痴。」在她心底,劍術恐怕遠勝他數分。

不再多言,兩人極有默契一前一後沿著修武居檐下而行,在途中正巧遇上白雲合及喜上眉梢的紅豆,紅豆三不五時在白雲合頰畔印上甜吻。兩人並沒有上前打擾甜蜜小兩口逗笑言行,悄悄在雕柱暗處等待白雲合夫妻步離。

「羨慕他們?」在夫妻倆走遠後,閻羅發覺她短暫失神。

「不。」

「不會還是不知道?」他扳過她的固頰,想從她眼底讀出她的思緒。

「不羨慕。」她沒避開他,直直看進他攝人心魂的綠眸。「因為羨慕不能為我帶來任何改變,想著想著,也不覺得有何好欣羨之處;就像笑容不能改變我的心境,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怎麼去笑。」她已經不再是擁有美麗幻想的小女孩,不再要求自己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她像只被拗斷羽翼、無法再飛的鳥兒,望向蔚藍寬闊的天際卻拍動不了殘缺翅膀,絕望地朝著穹蒼泣鳴,回應她的仍舊只有渺茫的回音。

「你在勾起我的罪惡感嗎?」閻羅不愛看她這般淡然,而她所呈現的卻也僅止於淡然。

憐我迸出笑,眼神卻未添沾任何暖意,「你會嗎?主爺。」他若有罪惡感這種高貴的情緒,就枉稱閻羅。

「這一聲主爺已經很明白替我回答了,不是嗎?」只有在她滿心不甘時才會祭出這兩字稱謂來疏遠距離,其中絕不包括任何尊敬及惶恐。

她不著痕跡月兌離他箝制頰邊的指,換來他眯起蒼翠魔瞳,更加霸道扣住她肩胛。她越是想逃離,他越是要將她囚回最貼近他氣息的角落!

然而,即使充滿力道的掌幾乎要捏碎她的骨,她仍舊直視他,倔強薄唇也不願輕吐求饒的懦弱字眼。

「我不想和你在這耗上一整夜。」憐我淡淡開口。

她永遠都是最先低頭的一方,因為閻羅對於兩兩相望的場面毫無尷尬可言,她卻不想迷失在那雙冷墨綠瞳之中。

「逃離我、臣服我,你永遠都是失敗者。」他倏地松手,還她自由。

憐我抿著嘴,自然听得出他語氣中的嘲弄。「我會做到,總有一天。」不是臣服,而是逃離!遠遠地逃離他,即使注定孤獨終生也好過現在的情況。

「你舍得?」閻羅露出笑,無關喜樂,只因她的反應。

「舍得。」她毫無遲疑,說得又快又堅定。

他指尖撫上她的唇瓣,「鳥兒總以為逃離了籠外便是一片自由晴朗天際,卻往往在跨離之後才驚覺它的羽翼早忘了如何飛翔、忘了求生本能,尤其是像你這種永遠躲在別人保護之下的傻丫頭……」

逸出笑聲的薄唇取代長指攫奪她的紅唇,以強硬的姿態迫使她接受唇舌的交纏。

※※※

閻王門近來籠罩在混亂又帶著些微火爆的恐怖氣氛下。

先是向來溫雅的文判官白雲合冷著一張俊顏,要石炎官動用武力自洛陽綁來一位名喚風裳衣的男子;後又發生紅豆不知為何原故與白雲合爭吵,幾乎急煞愛女心切的石炎官,就在事情即將落幕之際,白雲合竟又與紅豆相偕離家出走,連只字片語也不留,讓擔心的石炎官滿腔怒焰如火山噴發般在閻王門炸開。

每日總能見著一頭晃搖滿臉黑胡的火爆狂熊在閻王門里凌虐著可憐無辜的魑魅魍魎,熊掌呼嘯而過之處霎時化為灰燼,並有越發燒旺的跡象。

甚至時常還能听到熊吼響徹雲霄。

「可憐的炎官,他幾乎快喪失人性了,唉。」一名足以與白雲合媲美的美男子托著腮幫子,優美的唇線略略下垂,輕蹙眉宇的模樣比女子更形嬌艷。

他就是日前讓石炎官以麻布袋「打包」回閻王門的風裳衣,也正是閻王門首位白無常。

「白雲要走也不說一聲,我也好準備包袱跟隨他到天涯海角,唉……」這一聲嘆息遠比同情石炎官的那聲來得響亮及悲慟。

原因無他,只為風裳衣痴戀白雲合,長達十數年之久。

「還有那顆小女敕豆……」他停頓,眉間的小結再度加深數分,帶著自我譴責的絲絲輕厭。

「你早就該改改這講話不經大腦的惡習。」閻羅非但不同情他,反倒落井下石,「白雲現在的情況你就滿意了嗎?」綠眼拋甩給他一記冰霜。

憐我立於閻羅身後,並不明白兩人話中的暗喻。二爺的離府與風裳衣有任何關聯嗎?她知道風裳衣戀棧二爺,但二爺毫無心動之意,難道當初紅豆與二爺爭吵痛哭的原因全在這名比女人美艷的風裳衣?

「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只是怕白雲措手不及,所以才告訴他『那件事』……」風裳衣哀怨地咬著袖口,右手擦拭著眼眶邊禁不住的淚珠,「我沒料到紅豆竟然听到了我們的對話……我不是存心要破壞他們的……老大,你也知道,我雖然很愛很愛白雲,但我可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臭狐狸,專司介入別人的甜蜜生活……白雲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呀!傷他的心這檔事我是絕不願意做的……」

「但你已經傷了,而且還是很重很重的在他心口上賞他一拳。我許久不曾見過白雲出現那種失魂模樣。」

「老大,不要再說了……」風裳衣很駝鳥地捂住雙耳,拒絕更多無法承受的罪惡感。嗚……就算他自刎一千、一萬次也無法挽回錯誤。

「你與老四難兄難弟,要哭上他那兒哭,別淹沒我的閻王居。」閻羅最受不了風裳衣愛哭的本事,眼淚收放自如,幾乎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在風裳衣抿嘴抖唇前將他攆出屋里。

「我就知道你最沒良心,嗚……我去哭給炎官听……」風裳衣挺著游魂似的身軀,「飄」出閻王的視線,自從白雲合一走,他整日就是這等落魄模樣。

無神的身形跨出門檻,正巧撞上送茶水進房里的白魅。

「哎呀——」白魅快手接回倒翻的茶具,正想開口數落走路不看路的游魂時,風裳衣已然飄這,像個無主孤魂。

「風爺是怎麼了?」他低聲咕噥,手腳也毫不怠情地將茶具布上桌前,斟滿一杯顏色古怪的濃褐液體。

憐我在白魅將冒著滾燙白煙的液體遞交閻羅前伸手攔下,「這是什麼?」

「是鬼醫開給主爺的藥汁呀。」白魅理所當然回覆。

「東西放下,你出去。」閻羅懶懶交疊願長雙腿,淡瞥白魅一眼。

「是。」

門扉再度掩上。

「你生病了?」憐我的口氣很淡,仍听得出深沉的疑竇。她打量著他的神色,並未發覺任何異狀,眉宇不覺輕蹙。

「這是防毒的藥汁。」閻羅簡言道,扣著杯綠緩緩轉動。「鐵血捕頭龍步雲已經將矛頭指向我這索命閻王,所謂兵不厭詐,說不定那些酒囊飯袋,武的不行玩陰的,一小滴毒藥便能毒斃一府的魑魅魍魎,鬼醫日前命所有人十天必飲一次這種藥汁,你不知道嗎?」

「我不清楚。」她壓根沒听過這件事。

在她回答的同時,閻羅大呷一口看來相當難以入喉的菜汁,旋即扣住她腦後青絲壓向他的唇,將口中的汁液哺渡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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