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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詞 第17頁

作者︰決明

「只是我相當懷疑,你竟然沒傷她分毫?」閻羅眯起綠眸,染上淺笑的眼有數分神似白雲合。

失去理智的白雲幾乎變為另一個他——無情、嗜血、殘虐,發狂地破壞所有礙了他眼的人事物,出手既狠又快。而這次醉酒的他竟只是將紅豆拽上床去?

「相信我,我寧可再拆掉一次閻王門,也不願‘只是’你心里所想的。」白雲合回他一個笑容,明白他的暗諷。

「是嗎?」閻羅嗤笑一聲,「我倒覺得酩酊大醉的你,才是真實的你。」他癱靠椅背,慵懶地說︰「至少,是你自己也不曾發覺的‘自己’。」

白雲合挑起眉,臉上的笑容微僵。

酒酣耳熱後的他才是真實的他?那個失控紊亂的白雲合?

他將情緒全藏在溫雅和善的臉孔之後,不輕易讓人看透他的真實一面,所以——他以笑容掩飾著存在年幼心靈里,爹親手結束娘親生命的殘酷陰影,卻在酒醉之後,放任自己內心深處嫉妒及責難的魔性,侵蝕掉他包裝于外的假象,讓對于同母異父的閻羅所糾纏在潛意識里的埋怨及恨意,全數顯露出來,只因為他始終埋怨著,若非閻羅之父的介入,又豈有今日他失去親娘的下場?

所以——他痛恨自己必須讓雙手沾滿鮮血,在刀光劍影之中,撕毀掉一張張陌生的臉孔,便在酒醉之後,憤而拆掉了囚禁他的閻王門,將它瞬間化為廢墟塵土?

所以——風裳衣那只礙眼又令人萬般不舒服的毛手,在酒醉之後,被他硬生生地扯離身軀?

所以——他以為紅豆只是女兒,只是他認定的親人,卻在酒醉之後,毀她清白,在床上佔有了她,是因為……他潛意識里想要她?在他還來不及發覺自己心思上的異狀,他的行為卻已經說明一切?

「既已成事實,讓白雲與紅豆成親又何妨。況且——嫁給白雲應該能讓你放心不少,老四?」閻羅彈彈指,口吻淡然間帶股不可一世的威嚴,雖是詢問,語意已明白表示他的決定。

「這……好吧。」石炎官垂頭喪氣地癱坐在椅上。

老大都開了金口,他還反對個啥勁?再說,若真有一天必須將紅豆交付予其他臭男人,白雲的確是最好的選擇。至少他不用擔心紅豆會有讓人欺負、休離的一天。

若白雲膽敢虧待紅豆,他就聯合閻王門內眾魑魅來個「棒打薄情郎」!

石炎官的首肯,讓紅豆懸浮許久的心總算安定下來,與白雲合相視一笑。

她就要成為他的妻,與他執手相牽……

***

簡單的婚禮,為陰沉邪靜的閻王門帶來些許喜氣。

原先整座以黑色為主體的府邸,舉凡帷幔、漆柱、欄桿,清一色皆為黑所盤踞,不摻雜任何柔和之感,卻在眾魑魅魍魎的精心布置下,讓喜氣吉祥的朱紅色點綴其中,強烈的對比色系,霎時讓閻王門亮眼起來。

由于新郎倌及新嫁娘皆是閻王門的自家人,一切煩雜惱人、繁褥瑣碎的婚俗皆被自動簡化,沒有鳳冠霞破、不拜天地及父母、不宴客,幾乎只是閻王門人齊聚一堂的聚會。

喜宴免除不了舉杯相敬,偏偏新郎倌滴酒不沾,而原先應是含羞嬌艷的新嫁娘便豪爽地為新郎擋下一杯杯的敬酒。

身著石榴紅羅絹,雙蝶繡刺于羅裙之上,隨著新嫁娘一舉手一投足,蝶兒翩翩振翅,兩邊綰束的青絲間,各配飾著石炎官特地尋來的名貴牡丹,花朵碩大艷紅,配合著紅豆薄施脂粉的酒暈紅頰,讓她于稚氣中又帶著一抹女人的嬌媚。

「這一杯……我先干為敬!」話甫說完,紅豆海派地灌下黃魎的敬酒,翻覆酒杯,證實她喝得干干淨淨。

「來,紅豆,再來一杯!」略帶數分醉意的青魈勾著黃魎的肩,又遞上另一杯滿溢的女兒紅。

紅豆二話不說又一仰而盡,繼而傻傻的淺笑,顯示再喝幾杯她就癱平了。「紅豆,你喝太多了。」白雲合取下她手里的杯子,並扶她靠坐在自己肩邊,拍拍她火紅的粉頰。

「我沒、沒醉,再、再喝呀……」紅豆笑咧著嘴兒,「今、今兒個是、是我大……大喜之日喲……我、我太太太開心了!再來喝呀……」她醉言醉語。腦袋輕飄飄的直笑。

「二爺,讓青魈也敬您一杯。」青魈不怕死地推給白雲合一杯酒。這些年輕的魑魅魍魎們沒見過白雲合醉後恐怖的模樣,才敢不知險惡地遞著一杯杯瓊漿玉液。

「我、我幫……幫他喝……」紅豆吃力地舉起柔荑,眼前青魈的影子化為數十個,讓她瞧不清、看不明。

「你不能再喝了。」白雲合抓下她在半空中揮舞的手。

「二爺,別羞別惱,咱們敬的酒,您、您不喝,那叫紅、紅豆妹子敬您一杯。」青魈主動將酒杯放實在紅豆唇邊,半強迫地灌下她滿滿一杯,捂住她的嘴兒,將她推至白雲合面前,「紅豆妹子,就、就由你來喂咱們二爺這一杯‘交杯酒’。」他說完便咯咯直笑,引來眾人湊熱鬧的叫嚷聲。

一群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借酒裝瘋?

白雲合仰頸微微避開紅豆嘟高索吻的紅唇,眼神投射在圍觀集合的魑魅魍魎身上,不著痕跡地漾起笑,朝右側的石炎官勾勾指。

「炎官,後天的武訓由我來主試。」白雲合道。

「喔?」石炎官挑起濃眉。這等苦差事,白雲向來是能推就推,避之唯恐不及,今兒個是吃錯哪帖藥,竟主動要求教訓魑魅魍魎們?

「公報私仇。」白雲合淺笑地回答石炎官未出口的疑惑。他會一根根拆下魑魅魍魎的骨頭來熬湯。

瞬間,原本緊圍在白雲合身畔的魑魅魍魎「咻」的一聲做鳥獸散,當下能滾多遠便滾多遠,生怕自己成為白雲合手下第一個受害者。

小小的悶聲配合著拉扯白雲合衣袖的動作,讓他低下頭。

紅豆迷蒙的眼兒微眯,縴指點點自己尚含著酒的嘟唇,提醒著他——這杯交杯酒還含在她嘴里,含得她嘴好酸呢。

「咱們回房喝。」白雲合輕松抱起她,動作柔情似水。

跨出廳門第一步,他緩緩側過頭,瞬間陰驚的神情搭配如絲柔滑的嗓音飄送至大廳——

「若有把握能擋我一招者,盡避來鬧洞房。」向來溫和的臉龐吐露出完全不同的暴力,聲停時人也消失于門扉之後。

「原來還能用這招來阻止魑魅魍魎的胡作非為呀?真是高招。」石炎官佩服起白雲合的奸詐。趕緊將這絕活給記牢,以後說不定也能派上用場。

「二爺怎麼可以威脅咱們……」黃魎抱怨道,引來同伴們委屈的附和。

「洞房花燭夜哪有人不準鬧洞房呀?」青魈也嘀咕一句。他們等呀盼的就是今晚的重頭戲耶!虧他們還費心計劃連串活動想整新郎新娘。

「後天武訓可怎麼辦?」藍魁哭喪著臉,擔心被白雲合的公報私仇給打得下不了床。誰不知道文判官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比武判官還狠辣!

一時之間嘆息聲此起彼落,原本洋溢喜氣的大廳內竟產生如喪考妣的沉重壓力。

而所有春色早隨著新人離去的鞏音,緊緊閂在透著香氣、張貼大紅喜字的幽靜廂房之內……

***

暖陽透過窗欞,緩灑人龍鳳紅燭已滅的新房內,點點金光、絲絲熱烘照射帳幕薄紗,映照在酣睡的小臉上。

耀眼的日光令她不安穩地挪動身軀,這一動,牽動包裹著她的錦被,骨碌碌地滾下床緣。

還來不及尖叫,一只臂膀有力地圈住她的腰身,勾靠回背後厚實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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