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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想起 第11頁

作者︰鏡水

為了不失禮,所以她特別找來在銀行上班的堂姊陪同去買幾乎不曾穿過的套裝和皮鞋。不過,看看其它老師的穿著,反倒顯得自己太過正式了。新鞋磨腳,因而走路時感覺有些疼痛,她想,腳後跟大概是破皮了。

實習的學校離她住的公寓並不遠,坐公車十五分鐘就可以到。回到家後,她先洗了把臉,然後換掉衣服,再用衣架掛起。瞅著那套不怎麼適合自己的襯衫和窄裙,雖然覺得有點糗,不過她還是笑了。

看看時間,已接近中午,雖然冰箱里有不少新鮮的食材,但她只想烹煮簡單的食物,于是隨便下個面條吃。洗完碗後,她回到房內,拿出準備許久的報告和資料,以及輔導老師早上給她的具體實習內容,稍微觀看整理,打開計算機,將檔案做些調整,明天就不用帶那麼多東西了。

以為可以很快弄好,沒想到一個下午過去了,才弄好一半。因為太過專心,因此在電話鈴聲響起時,她還被嚇了一跳,站起身時踩到紙張,險些跌倒。

「啊!喂?請問找哪位?」她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

「呂欣欣,妳知道我是誰嗎?」電話另一端劈頭傳來問話。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嗄?」

呂欣欣愣住,就在她快想起這個來電者是誰時,那人已先道︰

「妳搬出家里換電話都沒有告訴同學,害我打電話到妳家去問!算了,妳知不知道我是誰不重要,總之我是來通知妳,要辦高中同學會了。」

被對方一陣搶白,呂欣欣只能按著話筒,發出單音︰

「啊?」

「啊什麼?妳這女人還是這麼遲鈍。高中畢業快六年了,沒找同學出來聚聚實在說不過去。主辦人,妳可別說妳沒空!」電話那頭的人說話相當強勢。

「主辦人?」呂欣欣驚訝又錯愕地重復。「主辦人……是指我嗎?」

「不然還有誰!」女聲不耐煩地反問。

「為什麼?我怎麼會是主辦人?」她完全不知道啊。

「我剛剛代表全班同學決定的。」女聲哼了哼,道︰「畢業紀念冊後面有大家的電話,找個放假的時間,地點不要太遠,就交給妳去辦了。」

「啊,方雅--」名字只喊一半,連想要說自己可能不行的機會都來不及,就被掛斷電話。她和方雅玟並不熟,在班上也不是什麼核心人物,為什麼會找她呢?呂欣欣摀住耳朵,傻望著發出嘟嘟聲的話筒,雖然電話機有記錄來電號碼的功能,她卻沒那個膽打過去。

她向來不懂得拒絕的技巧。從小學開始,就時常承擔班上的麻煩事。衛生股長可以一做六年,每天留下來陪值日生打掃,國文小老師也是御用到畢業;被老師或同學叫去當跑腿,幾乎什麼事都做過。

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被拱出來當主辦人。由于事發太過突然,也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呂欣欣呆坐了好一會兒。

斑中同學會啊……她的眼睫忽然驚顫了下。

不會的,既然是方雅玟打電話來,那就表示是要辦三年級的同學會,只要找三年級的同學就好了。因為大學聯考類組的關系,他們學校二年級和三年級時都分過一次組,所以三年來的同班同學都不同。不過一般而言,如果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都是找三年級的同學來開同學會。

雖然也曾約高中時代比較要好的幾個朋友出去吃飯,不過全班性質的大型聚會卻還沒有辦過。

低著頭深深嘆了口氣,無奈地拉出床底下的收納箱,翻出塵封的高中畢業紀念冊。因為保存得很好,只要拿出來拍一拍就干淨了。那個時候選封面顏色,班上同學一致中意深藍色絨布材質,雖然不便宜,卻很有質感。

總覺得,高中畢業只是昨天的事情而已,她今年卻已經快二十四歲了。

望著記錄歲月的厚冊,她有些懷念起來。想要翻開屬于自己的回憶,手卻猶豫地停住了。

每年過年的大掃除,她總會發現這本紀念冊,但她卻從來沒有打開看過,因為,里面有不願意想起、也無法面對的記憶。

「……還是不行。」她嘆息地將額頭輕靠立起的紀念冊,悄聲自語。

斑三那年,她已經用掉了一生的勇氣,所以,這輩子她注定只能當個膽小表。

「欣欣?」

听到叫喚聲,呂欣欣連忙抬起頭。房門口站著一個身材胖胖的年輕女子,長相圓潤和善,是和她同住的堂姊呂向容。

在呂欣欣發呆之時,她正好回到家里。

「啊!」呂欣欣驚呼一聲,原來已經六點了。「對不起,我先回來了,可是卻沒煮飯。」她不好意思地道歉。

「沒關系。」呂向容微微一笑,柔聲道︰「妳想吃什麼,我煮就好了。」

呂欣欣感激地看著她。

「謝謝姊姊。」堂姊的廚藝比她要好得太多了,可以說是廚師級的。

呂向容的笑容溫溫的,和她的人一樣,給人暖和的感覺。

呂欣欣雖然有一個哥哥,但因為年紀相差太多,在她稍稍懂事時,哥哥已經到南部念大學了。比較起來,這個和她同年紀的堂姊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也因此,她總是直接喚呂向容姊姊。

她們的名字,取自欣欣向榮之意,是在出生之前就決定好的。因為兩個都是女孩,所以才把榮字改成容。

呂欣欣很喜歡,也很心疼這個堂姊。堂姊三歲的時候,叔叔和嬸嬸車禍過世,原本是被嬸嬸那邊的親戚收養;八歲那年,爸爸把受傷住院的堂姊帶回家來,從此以後成為他們家的一份子。

小時候她沒有想過為什麼,長大之後,有一天意外听到父母的對話,才知道--原來在三歲到八歲這段時間,堂姊一直遭到嚴重的家庭暴力,最後因為進了醫院,事情才爆發開來。弟弟唯一的女兒,居然沒有被好好照顧,爸爸因此而非常自責。

她想,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骨瘦如柴的堂姊,頭發幾乎被剃光,手腳頭部包著紗布,被爸爸牽著出現在家門口的那幅景象。

「妳怎麼了?」

堂姊溫柔的詢問,讓她回過神來。

「嗯嗯,沒有啦。」呂欣欣搖搖頭,也挽起袖子,定進廚房,打開水龍頭,道︰「我幫妳洗菜。」

「謝謝。」堂姊彎腰拿出鍋子。「今天的實習怎麼樣?」兩人總是慣例地聊聊彼此一天的生活。

呂欣欣垂下肩膀,呼出一口氣道︰「很緊張啊,我站在講台上,腦袋都空白了呢。不過,我想明天開始才會比較忙碌吧。」

「加油,」

「我會的。」她淺淺一笑,稍作停頓,道︰「姊姊……」

「嗯?」

呂欣欣輕聲道︰「我今天接到電話,說是要辦高中同學會,妳要不要去?」會告訴堂姊,是因為她們高三也在同一班,還有,她們兩姊妹之間是沒有秘密的。

「有空的話,我會去。妳呢?」

「我……應該吧。」有什麼理由不去呢?和學生時代的朋友聚聚是件好事,還可以看見很久沒聯絡的同學……

想起那本無法翻開的紀念冊,她莫名地心跳了下,不覺愣愣地按著胸口。

「不舒服嗎?」呂向容關心地問。

察覺堂姊望著自己,呂欣欣很快露出笑容道︰「沒有啦!姊姊,我想吃炒雞丁。」

「好。」

她想太多了。是高三的同學會啊,辦不辦得成都還是個問題,不會有任何意外的。

要把已經畢業分開的同學重新聚集在一起,是一件比想象中還要困難幾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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