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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金剛芭比 第17頁

作者︰鏡水

必于被她單方面的仇視,他不曾產生太多感想,僅只把她看作一個小妹妹的不服氣,讓她發泄。後來她跑來餐廳惡作劇,找麻煩,他也是對待其它客人一般應付她。

他有三個弟弟,因為沒有父親,所以排行老大的他,就算並沒多出幾歲,仍是擔負起教養的責任。

或許是早出社會的經歷關系,也可能是天生的習性,他在看人這方面向來具有某個範圍的準確程度。因此,即便是三個弟弟性格完全不同,他依舊把他們模得一清二楚。

他忖量,她總會有煩膩的一天。

夏轉秋的時節,她果然消失兩個月。

餐廳的同事當成有趣的事情竊竊臆測,他卻不感覺意外。然後有一天,他在大學的圖書館前又巧遇到她。

雖然前兩日她對著他發了一頓突兀的脾氣,但是,今天她又準時來報到了。

這回沒有明顯的惡作劇,只是,變成偷窺。

「巧克力碎片冰沙和手工餅干。」林鐵之將杯子和盤子擱上桌,敏銳發現她在剎那僵硬地抽直背脊。

「……你……」李維芯艱難地從嘴巴里吐出字句,只是出口一個音節,後面不知所雲。

語尾拉得太長太細,林鐵之听不明確,無聲示意詢問。

她深吸一口氣,美麗的眼眸瞪得好圓。

「——干嘛?鐵金剛,你趕快走開好不好,塊頭那麼大,看起來熱死人,冷氣都被你擋住了。」嬌俏的臉容滿足忿忿。

聞言,他沒有憤慨,只是慣常平靜地說出制式用語︰

「請慢用。」

才剛走開,他听到背後「咚」地一個輕聲。

下意識側首,望見李維芯雙手緊握,整個上半身趴在桌面,露出半截雪白的頸子,比他小上兩倍有余的拳頭細微顫抖,彷佛極其忍耐地敲打著。

那應該不是在休憩,而是一種沮喪的表示。

她重新出現是什麼理由,他暫且不了解;但現在,已非屬他上班的服務範疇。

林鐵之走離她的座位,做著自己的工作。在客人不多,閑暇同事們等待再有新鮮趣事可看的整個下午,她卻連一次都沒有吵他。

將金融卡放入機器中,依照順序操作,按下轉帳號碼,一筆金錢匯進母親的戶頭。

每個月拿到薪資的那一天,林鐵之首先做的就是這件事。

加起來將近五萬元的月薪,三分之一給母親,三分之一存起來仿弟弟們的學費,剩下的就是繳房租水電等等雜項金額。他們四兄弟同住,並非相當充裕,所以生活上比較節省。

譬如,像是電話這樣的開銷,因為家里似乎沒有太多機會用到,很早以前就停掉了。

「啊……大哥,把電話停掉吧,不會有人找我的。」

那個時候,才剛念專一的老三微笑地對他說道。

兄弟里面,就屬這個性格柔順安靜的三弟最乖巧听話,也最會為他著想,絲毫不用別人操心。

罷滿十六歲那年,念國中的三弟頭一回拿著自己打工的薪水給他,靦腆笑著說希望能夠貼補家用時,那張總是被劉海遮掩的臉孔,在他眼里忽然清明起來。

他自己也才只是個正處于青春叛逆期的高中生而已,從小到大,對于不同于普通家庭的種種復雜現狀,雖然接受,但卻無法完全平服心里不滿。

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父親病筆,他必須身兼父職……他甚至懷疑過兄弟之間連一半的血緣關系也沒有,根本就是母親撿回家的棄兒,所謂的「其它媽媽已經不在了」這種解釋,只是母親掩飾的說詞。

但是,在多年後的現在,那些已經不是重點了。他是他們的大哥;而他們,是他的弟弟。

將機器吐出的明細麥收好,他拿著筆記本,轉身走回校園。

一個星期,他只來這里兩次。有課可以听的時候就排午班,沒有課的時候就從早工作到晚,偶爾,會到圖書館里面看書。他十分喜歡閱讀各種書籍。

往校門旁的某個系所走去,听課前的兩個小時,必須先挪給那幾個已經建立友誼的青年學子。他們要交一篇困難的小組報告,卻正被幾個攸關生死的考試夾殺,在焦頭爛額即將陣亡之際,向他求助,人多好辦事。

那些同學,也許只是想要稍微見面,不要荒廢彼此交情。

系所附近有許多茂密的綠樹,林鐵之在門口前望見一抹躊躇的嬌麗身影。他停住步勢,看著對方在同一塊地磚上來來回回地踱圈。

「……妳在做什麼?」他問。

「咦?」李維芯飛快轉過頭,對他的出現有著驚奇……卻又更像等待已久的訝異。「你怎麼會在這里?」語尾稍稍拔尖了。

「我有事。」他望著她的臉頰,紅通通的。她似乎不太喜歡曬太陽,為何又站在外面?

「有事,果然是找那些人嗎……喔。」她垂頭低語,彷佛思量著什麼。

「妳不進去?」他上前推開門。

「我?我……你、你管我?」她習慣地抬起下巴,宛如驕傲的孔雀。迅速說︰「我只是來緬懷一下這個破爛老舊的地方,畢竟我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他放開手,讓門關起。轉身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

「妳缺少知心的朋友吧?」

「——什麼?」她傾頭,還瞇了下眼楮,大概以為自己耳朵听錯。「那又怎麼樣?」

「妳的原系同學,都是不錯的人。」

「那干我什麼事?」

「偶爾跟他們交往,多加認識,不會有壞處。」頓一頓,又道︰「若是再發生什麼事,想要聯絡誰,也有信賴的人可以幫妳。」

她尷尬地赤頰。

「我……那天晚上,我可沒有信賴你。我也不是常常會到那種地方玩……我、你——你干嘛又對我說教?」她才不會每次都上當。忽然聯想起什麼,她又瞠大美眸,「原來……難怪,原來你之前會找我去山上那所小學,是因為……想讓我交朋友?」

「妳總是自己一個人坐在餐廳里。」那些針對他的惡作劇,也許有某部份是因為無聊。就像小孩子找不到人玩,便哭鬧引人注意。

她連脖子也燒紅了。

「你干嘛老是注意一些奇怪的小事?才不是那樣的。」

「那麼,是哪樣?」他深黑的眼楮瞅住她。

她狼狽地轉開視線,不戰而敗。

「我——我是討厭你才去餐廳里整你,只有這個理由而已!你少把我當成白痴笨蛋。」不小心說得好大聲。企圖說服他,更似對自己辯駁。

「妳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我也並不會隨便把人當成白痴或笨蛋。」他說。

「我當然知道我自己很聰明,那只是口頭禪。」她惱火嬌斥,有生以來頭一次被人稱贊卻覺得生氣。

她覺得他們之間根本相隔一條馬里亞納海溝。

「是嗎?」他再次推開門。「我要進去,妳呢?」

雖然不是邀請,她卻輕慢地哼了一聲。還強調說︰

「我才不怕你。」

她的勇敢在他眼里實在不明所以,而且缺乏威力。林鐵之走向相約的教室,看她一直跟著自己,雖然心生疑問,卻沒多說什麼。

「啊,金剛老大,你來了。」

幾個正在整理資料的同學抬起頭來,年輕的瞼龐有著疲憊。實在是昨天才剛打完一場硬仗,下午還有考試,而報告的期限就在明天。

「咦?她是……」

有人發現旁邊的李維芯。

「是他,是他拜托我也一起來幫忙的。」察覺自己成為焦點,她立刻指向林鐵之,謊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林鐵之側首望了她一眼,她卻是打死不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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