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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軍師 第4頁

作者︰鏡水

沒有靈活的頭腦,決計無法弄懂這門學問。

「別這麼說。」湛露不愛他總是露出這種比不上她的模樣。

朋友,又豈是拿來秤重比較之用的?

「我看也快天黑了,不如我們回去吧……啊!」像是突然想起些什麼,沈伯麟尷尬地抓頭。

「怎麼了?」她問。

「我有東西落在書院了……你陪我去拿吧?」他試探地詢問。

「好。」她欣然答允。

兩人很快將東西收拾乾淨,步出茶肆。

「夕陽無限好哪。」已屆昏昃,望著書院後方火紅色的落日,她輕聲吟道。「快入冬了呢……真冷。」她拉拉衣襟自語,從嘴里呼氣暖手。

走回書院,她發現他不是往倫明堂的方向,而是朝西面走去,便問道︰

「你東西落在哪兒了?」這兒她還不曾來過呢。

「喔,就在那里而已。」他伸手一指。

一棟恢宏的樓閣立在眼前,坐北朝南,構造共三層,仿八卦式建,飛檐碧瓦,棟宇軒窗,紅漆大門上的巨沉匾額工楷寫著「藏書閣」三字。

「這地方不是有人管理嗎?」不能隨便擅進的。

「是啊。」沈伯麟踩上階梯,把門推開。

「這樣不太好。」她制止他,覺得應該要跟書院的先生講一聲才對。

「……是不好。」沈伯麟歪著頸項,用著有些怪異的姿態點頭,而後轉身面對她,淡聲道︰「不過,那也是你要解釋的事,跟我無關。」語畢,他極為突然地露出她曾未見過的——冷笑。

「咦?」她詫愕。

猶如摘了偽裝換了靈魂,他愀然變化的語氣和臉色讓她吃驚,尚來不及開口詢問,身後很快便有幾個黑影逼近,她正欲反應,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腳步絆到門檻,姿勢狼狽地跌進藏書閣。

「痛……」她皺眉撫著小腿,瞥見推她的人也是倫明堂的學生。

大門「呀」地一聲被迅速關起,外頭傳來架推門閂的聲響。她忍疼爬起,發現大門已不可開啟,便用拳頭敲著門板,喚道︰

「沈伯麟?沈伯麟?你做什麼?放我出去啊!」

「放你出去?」沈伯麟冷淡嗤道︰「哼,你別妄想了,今晚就在藏書閣里睡一宿吧!」只要天一亮,就會有管理人來察看,到時就算沒凍病,偷書的罪名也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沈伯麟!沈伯麟!」她急拍著門,喊道︰「你、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為什麼要這樣?我為什麼要這樣?」沈伯麟充滿怨恨的反問透過沉重木門傳來,湛露完全無法想像這口氣會是平常看來斯文的他。「你居然還敢這麼問?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討人厭?!我叔叔喜歡你,老在我面前提你有多好、多聰穎,根本無視我的存在!」所以他嫉妒!他不甘心!

他要整弄他!他絲毫不擔心會被湛露告狀,因為沈伯麟這名字在所有先生心中皆是乖巧的代稱。加上他的叔叔在堂里講學,而湛露只不過是個被收養的孤兒;只要他裝得委屈點,誰的說詞會被相信,勝負立判!

幾人轟笑起來。

湛露簡直難以置信,他竟為了這種……這種事,如此對她?

「……我們不是朋友嗎?不是嗎?」額頭抵住門板。她不懂,真的。

「朋友?」沈伯鱗呸了聲,「你少自以為是了!我接近你是要讓你對我產生信任,我跟書院其他學生聯合起來耍弄你!」

「你……」她難過又失望地閉上眼楮。

「這次算是小小的懲罰!你在里面好好地待著吧!哈哈……」

笑聲隨著腳步聲一同遠去。

她靠著門,良久,才悄聲自語︰

「原來是我表錯情會錯意,原來……原來……」憶起這些日子和他的相處,那友善溫和的笑,背後存在的卻都是陰謀,她灰心至極,「……原來我真的那麼討人厭……到這種地步……」不惜親近痛恨的她,不惜假裝和她做朋友,只是為了給她這般的惡意打擊。

比起憤怒,她更覺荒唐、幼稚,險些笑出聲來。

罷了罷了,反正她本來就習慣一個人。

沮喪只是須臾,稍稍整理心情,她很快振作起來,告訴自己,不許為那種卑鄙小人浪費心力自怨自艾。

外頭尚留有余暉,她就著從窗外灑進的微光抬頭看著這寬廣的樓閣。

「真大……好黑呀……」她抱著雙臂慢慢走著,感覺有些陰冷。

倘若夕陽完全西沉……如絲細線的尖銳冷風吹得她顫抖不止。唯一的大門被閂鎖起來,窗子最低也只到第二層,她若冒險跳出去,不曉得會不會受傷?

「有書的味道……」新書會有種澀味,舊書則會有種霉味,不新不舊的書就……她淡頓,喃道︰「當然了,這里是藏書閣嘛……」

所以……會有很多很多書啊。

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她卻更略顯期待地張大眼楮,瞪著那些巨大高聳的架櫃。

她好像……知道今晚該怎麼打發時間了。

※※※

「上官,你有看到湛露嗎?」王師傅在倫明堂門口問著俊美少年。

「不。」上宮紫正打算離開。

「是嗎……都已經天黑了,可她還沒回家,我有點擔心,又回來瞧瞧。」雖然還不是很晚,但已經算是誤了她慣常返家的時間了。

上官紫不著痕跡地挑眉。思量會兒,道︰

「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我去找她就行了,先生請先回去吧。」

「啊,是嗎?」王師傅望著他,成熟穩重的表情讓他安心。想著學生們有自己的相處,或許他也不該過於緊張,便道︰「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不會。」

送走師長,上官紫從堂里拿盞油燈點燃,往書院西邊走去。

沈伯麟這人,假裝斯文溫和是出名的,先生們或許不曉得,但同輩之間對他人前人後的兩張臉卻是一清二楚。

他最擅長的,就是露出有禮的笑容,卻在心里算計他厭惡的對象。他的親和面貌,除了師長能有幸見到外,就只有他準備陷害的人。而他愚玩別人的手法,不外乎扒抓把柄狀告先生,又或者——把人關到藏書閣栽贓偷竊。

稍早之前,上官紫曾看到沈伯麟和那群同樣偏激的朋友笑得不懷好意,就猜想他們大概又做了這檔事。

倒楣的對象會是誰,憑這陣子的觀察,根本不言即知。

遠遠地就看到藏書閣二樓窗欞有一扇窗開著,上官紫眯眼,快步走過去。

將門閂扳起,打開樓閣大門,他舉著油燈尋了遍,不見人。在暗沉的室內找到樓梯位置,才踏上去,就見著嬌小的身影倚牆跪坐在地上,憑靠微弱的月光,專心地研讀書冊。

「湛露。」他喚著,然發現這是他倆第一次交談。

她沒有立刻應聲,只是偏著頸項狀似思考。

那衣領延伸進去的白皙膚色,在黑暗室內讓燈火照得更顯光滑。他居高臨下,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收回視線。

「湛露。」屈膝彎身,拿著油燈插進她與書本之間,引她注意。「古有鑿壁借光、囊螢夜讀,你湛露的開窗引月倒是很有本事。」他淡淡道。

能夠在這麼糟的處境之中想到閱讀,她是膽大如斗,抑或太隨遇而安?

「啊……」她抬臉突見多個人,嚇了好大一跳,差點驚呼出聲。待認清來人何者,她更是猛眨眼,「上官紫?」

原來她記得他的名。他睇著她,「你打算在這兒待一晚?」

「嗯,咦?」回神過來,她很快地頓悟這狀況,有些訝異地道︰「你……你是來……」來笑她?來救她?還是踫巧經過?

「走吧,王享先生在找你。」沒多說什麼,他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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