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到房內,他就在濃煙里看到唐沐頤的肉身躺在床上,很幸運地,床鋪旁只有小小的火苗,還沒燒起來。
他松了好大一口氣,在心里感謝老天。
拉下自己身上的濕薄被,張邑祺將毫無意識的軀體包裹起來,用力一提氣差點以為自己會被壓扁。
好重!為什麼?唐先生明明看起來很瘦啊!
張邑祺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地看著懷中的。
他忘了估計,一百八十四公分的唐沐頤,就算再體重也不會輕到哪去。
「咳咳!」雖然戴了安全帽,但是濃煙還是嗆得他直流眼淚。
不能再逗留了,這樣也會傷害到肉身的!張邑祺咬牙背起被濕薄被完全包住的人體,腳步雖然艱困,但是他依然加快速度。
人啊,果然在危急的時候會發揮潛能吧
種每天坐著工作的人,沒想到還蠻有力氣的
張邑祺被煙燻得滿腦子亂想。
「丑小子!」在要走下三樓的時候,唐沐頤總算找到他了。因為作嘔的感覺讓他有點跑不動,加上外面站的人又太多,還以為會追丟。
「唐……唐先生!」張邑祺雖然滿臉滿身的汗水,但還是開心地笑道︰「你的身體沒事。」他給他看了看背上完好無缺的。
「你還有精神笑?」唐沐頤真是快被他氣掉半條命,不過要罵也得等出去再罵,「快一點!你真想變成‘生烤蠢蛋’?」傻傻地站在那邊干什麼!
「喔,好……小心!」
燒了一半的木門倒了下來,眼看就要壓在唐沐頤的肉身上,張邑祺幾乎沒有思考地在一瞬間側身用手格開了那片殘木。
「啊!」他痛得蹲下了身,頰邊流落冷汗。
「你沒事吧?」唐沐頤慌張地上前察看,在伸手扶住他的瞬間,又穿透了過去。「可惡!」看來剛剛可以抓住他只是巧合。
「呃……」張邑祺喘息粗重,他看著自己被燒傷流血的手臂,雖然痛得都麻木了,但他卻忽然笑了出來。
「這就是……你……咳咳!你二哥說的……血光之災。
……好……好準喔!」他真是崇拜那個料事如神的唐先生。
神經病!沒大腦!
吧嗎老顧著那個根本沒感覺的軀殼?
反正被打到也不會痛!
唐沐頤暴跳如雷。「你有空佩服我二哥,還不如趕快站起來離開這里!
等他們出去,等他還魂,他一定要把丑小子吊起來狠狠地教訓一頓!
「嗯!」張邑祺扶著牆壁站起,重新背好背上的人體。「我……我們一起走!」
他用最後殘存的一絲蠻勁,連氣都不換,一路跑出了令人窒息的灰暗火場。
乍見光明,已經展開灌救的消防隊員一看到有人,急忙上前援助。
確定完全月兌離險境,真正安全,張邑祺一放松,整個人就坐倒在地。
他笨拙地月兌下重重的安全帽,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最後還連連咳嗽起來。
這一定是……他一生中做過最瘋狂的事了……
「拜……拜托你們……咳咳!我……我沒事,這里還有一個人……」他拉開被薄被包住的昏睡人體。他的氣息雜亂,手臂上的傷還流著血,胸口也隨著呼吸泛起疼痛,不過卻先請醫護人員照顧唐沐頤的肉身。
他看著醫護人員先是把唐沐頤的身體搬上擔架,然後推進救護車,才算真正地、完全地放下了心。
「你怎麼樣?」唐沐頤沒時間檢查自己的身體是否仍舊完美,反而站在正幫張邑祺包扎傷口的急救人員身後,著急地問向一臉疲憊的他。
張邑祺實在沒力氣說話,他勉強地勾起嘴角微笑,卻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丑小子!丑壁草!」唐沐頤真的氣得直跳腳!「你敢給我死看看,我一定會把你挖出棺材鞭尸!你听到了沒有?」
在意識陷入昏迷之前,張邑祺听不到耳邊氣急敗壞的叫喚,他只是想著幸好,唐先生的身體沒有損傷「唐……唐醫生剛剛跟我說他有幾間空房子,可以暫時借我們住,所以你不……不用擔心。」
張邑文依舊一語不發,只是坐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他。
面對從頭到尾都沉默的弟弟,張邑祺真的束手無策。他困惑地看向站在他旁邊的唐沐頤,沒想到他卻撇開了臉。
呃……為什麼大家都這樣?
他有做錯什麼事嗎?沒有啊!
昏倒,然後一張開眼楮人就在醫院,睡了一天一夜,怎麼可能做什麼讓大家生氣的事。
「你手痛不痛?」張邑文突地出聲問了一句。冰眸掃向那纏著層層繃帶的手臂,他的臉色彷佛北極風吹過。
「呃……還好。」總算得到響應的張邑祺露出喜悅的笑,不過很快地被撲滅。
「那我要去上課了。」張邑文站起身,背著書包,連聲再見也沒說,也沒有給他挽留的機會,踏著重重的腳步就走出病房。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張邑祺挫敗地垂下頭。好不容易才跟邑文解開了心結,怎麼又變成這樣?
「為……為什麼他要生氣?」他蹙著眉自喃。要是他聰明一點就好了,至少不會什麼都不知道。
「他本來就應該生氣!」唐沐頤冷然地睨視他。連他都氣得快吐血了,何況那個有戀兄情結的小子。
張邑祺看著他。「你也在生氣……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就算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原因。
「因為你白痴得教人火大!」不提還好,一想起前天他莽撞地沖進火場,唐沐頤就氣得冒煙。「你是不死妖還是鐵金剛?你不知道弄得不好很可能會死嗎?這麼「買命想入圍十大好人?你活到二十幾歲的腦袋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只裝了豆腐渣嗎?」
被他一陣怒罵,張邑祺連眼楮都忘了眨。
這是……在擔心他?是擔心嗎?可是為什麼那麼凶?
「但……但是……我很好啊。」為了證明他沒說謊,還甩了甩手。
「好個屁!」優雅尚尚的唐沐頤口出穢言,不在乎什麼形象,「你的手二度灼傷,會留下疤痕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是昨天唐杓翎來巡視病房的時候說的。
他很想笑著跟他說,第一次看到他說髒話,但是他總有種一旦當他說出口就會被炮轟而死的預感。張邑祺咽了一自水。
「嗯……然後呢?」他是男人,身上有沒有疤很重要嗎?他被他的惡聲惡氣嚇低了音量。
「然後?」居然還反問他?唐沐頤差點氣爆血管,「你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為了別人拼死拼活,你有神經病!」縱然他是為了搶救他的身體,但他完全不想感謝他。
他甚至懶得走到隔壁病房去看唐杓翎幫他安置好的肉身,就在這里守了一天一夜,為的就是要等丑小子醒來罵他兩句。
明明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丑小子偏偏卻「己不為人,天誅地滅」。真沒看過比他更笨的人!
張邑祺的反應只是微微一笑。「沒……沒事就好。」
他輕描淡寫,覺得事情過去就算了。他知道,若再重演一次,他還是會決定沖進火場,因為他絕不能見死不救。
若唐先生的被燒毀,那他一定會很後悔很後悔,後悔自己沒有盡力。
「白痴!」唐沐頤吼得臉紅脖子粗,覺得自己很可能會被氣得暴斃!
打開的病房門終止丁他們一人一魂的對話,走進來的是唐襄憬。
他朝著張邑祺清雅一笑,斯文的臉上有著關切。
「張先生,傷勢還好嗎?」
「很好。謝謝你,你的預言真……真的很準。」張邑祺指了指自己的手笑道。
「三流的算命術罷了,不足掛齒。」唐襄憬依舊謙虛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