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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心鎖 第3頁

作者︰簡鈺

門扉一收,等候已久的女人們馬上迎了上來︰

「來了來了,公……」

「公什麼?」有別于小心翼翼的其他人,低聲喝止的蒼老女聲顯得威儀十足,「說話給我小心點!」

「是。」眾人垂手而立。面對著君家的當家主母,沒人敢放肆。

「她,」君老夫人朝毫無動靜的轎子努了努嘴,「是秘密送到這里來的,之前逃婚的消息一直壓著,沒給外人知道;現在乘夜黑風高把她迎進府里,誰都不許多嘴,知道嗎?」

「知道。」

環視一周,確定沒有人會把敗壞家譽的事兒泄漏出去,她滿意地點點頭。

「現在,動手吧!」她轉身離去。離天明有段時間,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命令一下,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圍上來,掀開轎簾,攙扶山里頭半昏迷的嬌小女人。

雲澤在迷迷糊糊間,只覺得有人在拉扯她,力道大得把她的手臂都掐痛了,她因而恢復了幾許神智。

這是哪里?微眯的眼縫滲入一絲光亮,撲面而來的輕風顯示她正在前行,但雙腿卻無力地垂著,吃痛的臂膀立刻讓她明白,她是被人架著走。

能下轎行走,代表她到了將軍府嗎?

嬤嬤們攙著她往房里去,見君老夫人不在,立刻小小聲地交頭接耳。

「瞧她病懨懨的模樣!明明可以風光大嫁,偏要弄得比嫁作填房更不如,唉!」

「有人總愛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這公主天生就是作踐自己的料。」

耳語都是奚落的。縱使雲譯有幾許神智也無法反駁!包何況根本反駁不了,她的確是自討苦吃。

被扶到床邊坐下,一條熱呼呼的巾帕兜頭招呼過來,參湯的氣味竄人鼻腔。女眷們在房里忙著,用盡鎊種方式,想要讓她恢復清醒。

「真難伺候,灌了參湯也不醒!」大概是積怨已久,有人絮絮叨叨地抱怨。

一把玉梳狠狠刷上她的發,大力地扯動了螓首,弄得她好疼。她也想合作啊,卻連睜大雙眼都力不從心。

疼痛的申吟聲才逸出,高大魁梧的身軀隨即步入房中。

「將軍。」嬤嬤們垂手恭立到一旁,扯痛雲澤的玉梳掛在亂發上。

一個不苟言笑的頷首取代話語,冷肅的氣氛接享了一切,沒有人記起婚前不該見面的禮俗。反正這場姻緣已經以混亂開始,也不會有人在乎它是不是以混亂終結。

君設陽走過眾人面前,在雲澤的面前停定腳步。坐在床邊的她太嬌小,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低頭坐著,動也不動。

他一向少有表情,就算見到了她也是如此,沒有憤怒,也不見怨忿。他伸出大掌,粗糙的手指若有似無地滑過她的長發,然後……果斷地取下玉梳。

嬤嬤們喘了口氣。幸好,幸好將軍只是取下玉梳而已;天知道當他撫過她的長發時,她們還以為他在憐惜公主。

若真是那樣,事情就復雜了。

君設陽擱下王梳,極力忽略才享受過的細膩觸感;大掌往雲澤冷汗涔涔的額上撫去,灼熱的體熱令她終于能夠微微睜開眼。

眼前之人瞧得不是很清楚,但她就是奇異地能夠感應到他是誰。

她想逃,想躲避他的觸模。卻力不從心。

「很累?」噪音很低沉,權威十足。

她不自覺地點點頭。雲澤不想軟弱訴苦,但這一刻卻覺得自己像乞憐的小狽。

「事情很快就結束,撐著點。」他堅決的口吻像在宣告軍令。

很硬的話語,沒有轉圜的空間,但熨貼在她額上的大掌卻又熾熱無比。

雲澤眯起眼楮,幾乎看不清楚他,但是腦海中。他的影像卻清晰無比。怕是「成親」那日,在官道旁驚鴻一瞥的影像吧。但……她怎麼可能記得那麼清楚?

他斜飛入鬢的眉、犀銳如劍的眸,和那深具脅迫感的高大健軀,在她腦海里清晰得不可思議。難道說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惦著他?

為什麼會惦著他?猶記那些時日,她不是怕他怕得發抖嗎?

「現在要做什麼?」她掙扎著問,心里有很多疑惑,蓋過了恐懼。

「給你梳妝,天一亮就拜堂。」他伸回手掌,不介意她的冷汗濡濕了掌心。

「拜堂?」她驚訝不已,和所有的人乍聞時有相同的疑惑。「還需要拜堂嗎?」

她以為此趟乘小轎來,只是默默無聞地往將軍府里住,終老一生而已。她不曉得,還有個明煤正娶的婚禮在等地。

「為什麼不?」他劍眉一場,像听見明知故問的問題。

她無法否認有一絲絲未被忽視的感動。「這是誰的主意?」她小聲地問。

他身形一僵,不自然地轉身離開︰「那不重要。」他朝左右冷然吩咐,「好生伺候著,不許怠慢。」

嬤嬤們不敢再嘀嘀咕咕,連忙為她穿戴鳳冠霞帔。

半扶半攙著到廳堂、此時天已蒙蒙亮了;所有的人準備就緒,就等她一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司儀呆板地喊著,「送入洞房。」

沒有熱鬧的恭賀聲、沒有喜氣洋洋的歡顏,這場婚禮比喪禮更沉悶。

雖然隔著紅巾帕,但虛軟的雲澤還是能夠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不友善。

不過,她逼自己不去在乎。既然當初選擇了逃婚,就該有這種心理準備,夫家的人怎麼可能心無芥蒂地接納地?

換作是她,她也做不到啊!

所以,此時壁壘分明,她被孤立了,卻茫茫然地不知該往哪去,眼前一片紅。

這時,一雙黝黑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將她牽動。

是君設陽!靶應到他的氣息,她的身子猛然震顫,鳳冠上的紅巾帕掉了下來,惶然的眼瞳與廳里所有的人對個正著。

那瞬間,她倒抽了一口氣——

原本以為會被濃濃的恨意包圍,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充滿失望與指控的眼神。

廳堂里的人讓她清楚地知道,這場婚禮原本該是被祝福的,卻被她的愚行給搞砸。都是她、都是她、都是她!

無言的怪罪像一張網,密密地包圍了她,雲澤一時感到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

當雲澤幽幽醒轉,已經是隔了一整天後的清晨。

屋里與屋外都很靜,不似她的流雲宮,一大早就有許多珍禽搶著報早訊。這明顯的差異,令她幾乎一睜開雙眼就想起自己的處境。

她不敢亂動,僅用眼神怯怯地打量四周。她身邊沒躺著人,也可以很清楚地感覺身體深處並沒有新婚該有的不適,總算松了口氣。

「你醒了。」君設陽低沉的嗓音傳來,有力地撼動她的感覺神經。

她嚇了一跳,轉過螓首,才發現窗邊站了個魁梧的人影。在和她說話的時候,他甚至不曾轉過頭來,但——他卻知道她醒了?

他的靈敏程度未免有點不可思議,而她的遲鈍也太教自己驚訝了,竟然一點都沒發現他的存在,好像他在這里是天經地義般的自然。

她坐起身,才發現身上的鳳冠霞帔早已被除去,小心地拉起錦被往內縮。

「昨晚休息得如何?」他問著,兩人之間有道看不見的鴻溝。

「……很好。」她慢了半拍才回答。

今時不復昨日,昨天被長遠的旅程折騰得不成人形,困頓的她只覺得除死無大事,就算他近到眼前也沒力氣怕了;今天不同,睡過長長的一覺之後,精神恢復了,也曉得保命要緊了。

「你很怕我?」他冷不防地問道。

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她不禁渾身瑟縮了下。

君設陽陡然轉過身,將她無助可憐的模樣看入眼底。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會怕他怕得想逃?即便是逃婚的後果天地難容,她也硬著頭皮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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